正文 第1章 凡人秦銘(1 / 2)

天南國皇室,坐擁江山,左右國運,是凡塵中權力與富貴的象征,令無數的武者趨附。尋常百姓眼中,皇室是天,天意不可違,故而備受皇室所喜的文人墨客在天南國擁有非凡的地位。

屏山鎮,麵朝泅水河,背倚大涼山,東西兩麵由古老的城牆圍起,可謂是四麵皆屏障的兵家必爭之地。

一條街道熙熙攘攘,一杆八卦黑旗隨風飄蕩,一個麻衣老道,一個白麵書生。

“小姐,你人中飽滿乃是旺夫之相,將來姻緣必是女助男哪。”

“這位公子,看你麵相,神福大貴,乃是貴人投胎啊,再讓我看看啊!”

“別走啊,還沒給錢呢,手相兩錢,麵相十錢。”

老道身著麻衣大褂,一撮短小的羊角須外翹挺立十分精神,手裏拿著一個鈴鐺不緊不慢地搖著,“無量天尊,在下鐵嘴半仙,能知過去未來,可解前世因果,慧眼識乾坤哪。。”

老道搖頭晃腦,聲嘶力竭,可惜四周無人理睬,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不像是在迎客,倒像是在找人。

身後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是老道的筆侍,一頭黑發披在肩頭,幹淨的臉上略顯滄桑,細長的手指持筆待寫,麵對著往來行人的鄙視的目光,眼中如古井一般平靜。

街頭算命之人往往被看做是騙子,身為天南國的秀才,卻在做這樣低賤的行業,的確是令人不齒。

五十年前,天南國文風乍盛,皇室不知何由,開始在各郡大興土木,設立書院招收人才。各地的文人不用進京趕考,隻要能獲取資格進入書院,從中完成學業,無論貴賤,將被保送為官,為朝廷效力。總之一句話,進入書院便等於靠上了朝廷這棵大樹。

朝廷是老百姓的天,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此信一傳,棄武從文者,隱居山林者,從事賤業者,如過江之鯽,紛紛向著各地的書院湧去,很顯然,但凡有一點讀書天賦的人都不會放任機會白白從眼前溜走。

但是,到了書院門前才發現,門檻太高。進書院有兩個標準:第一個,考取各地秀才;第二個,三十歲前通過書院的考試。

前者其實很好解決,畢竟是在自家縣裏,實在考不過去,要麼拿錢塞,要麼找人代考;但是後者卻令無數人感到奇怪,每一個從郡中書院裏考完走出來的失敗者都是眼神空洞,事後想要回憶起考試內容時,便會發現這段記憶是一片空白。所以院試的內容成了民間的不傳之秘。

幾十年來,考中的人或是留任院中,或是升任高官;落榜之人,則失魂落魄地回家,等待來年再試。

考試形式的保密讓這些落榜之人越發地不敢懈怠,與下一屆相比,他們沒有優勢,不少臨近三十歲的人為此愁白了頭發,滿臉的蒼老之色。保密的內容更是增添了新生的僥幸心理,紛紛報名一試。一個縣數百萬人口,一個郡十多個縣,每年還有各屆失敗的老生參加,這哪裏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分明是千軍萬馬踩鋼絲啊。

秀才是天南國最有用之人,一步可登天;但秀才也是最無用之人,過了三十歲的考齡,還不如常人,隻能苟活於世。

曾有一位年滿三十,人生的最後一場落榜的老生,指著滿頭的白發哭訴書院的不公,“自恨羅衣掩詩氣,舉頭空羨榜中名。”

自己分明有著滿腹的才華,卻無人賞識,虛度了這般歲月,如今身無長技,生不如死,一頭撞向了書院的大門,腥紅的血液浸透了白發,昔日的翩翩才子成了門前枯骨。

千軍萬馬中便有著秦銘的身影,秦銘祖上為官,但是家道中落,傳到這一代已經十分沒落了,與平民一般無二。他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與大多數人一樣,讀聖人書,走科舉路;也同極大多數人一樣,屢屢名落孫山。

唯一與眾人不同的便是,自己屢試屢敗,屢敗屢試,他也不明白,自己分明是有真才實學的,為什麼書院看不上他呢?

但他從不怨天尤人,更不會去做那血濺五步的剛烈之事。

他知道問題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寒窗十數載,常伴燈火眠,他深深地相信,命運是公平的,自己隻要有真材實學,隻要刻苦努力,堅持下去,一定會得到命運的垂憐,一定會有伯樂的賞識。

秦銘與別的書生不同,他知道活學活用。祖上為官,給他們這些後代留下了寶貴的經驗。他深知為官之路,道阻且長,不是隻要有才學就行。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在市井混跡多年,他也在琢磨處世之道,對人情世故略窺門徑。他相信隻要一朝金榜題名,他人視如猛虎的官場自己一定可以混得風生水起;隻要考上書院,自己胸中的才華必能慢慢地一步步實現。

希望是存在的,抓住機會就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是他多年堅持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他的母親,一個自己最為虧欠的人。十幾年來,自己的讀書開銷,吃光了家裏的老底,母親不是沒埋怨過他不是塊讀書的料,但還是節衣縮食省下錢來,給他讀書,連自己的眼疾都舍不得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