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朱淑真:多情偏被無情惱(3)(3 / 3)

這一次,朱淑真就這樣帶著疲憊、羞恥、孤獨回到了娘家。朱父看到朱淑真回來,並沒有像我們想象中那樣,因為多年不見而心生歡喜,反而因為朱淑真與丈夫和離又另覓新歡給家族帶來了恥辱而滿麵怒容,朱父對朱淑真怒道:“這些年你與朱家沒有聯係,你如今回來隻會徒增家族的羞恥而已,還要回來做什麼?”朱淑真低頭無言,良久才道:“女兒曾經年幼無知,犯下大錯,如今錯已鑄成,無力挽回,希望父親從重處罰。”對於父親的冷言冷語,朱淑真隻能隱忍著滿心的委屈,曲言認錯,雖然在她的心裏從來對自己的決定沒有過一絲的懷疑和猶豫。她這樣一個個性剛強的女子在父親的嘲弄麵前低眉順耳,隻是因為心中還有一個美好的希望,她希望一覺醒來自己的戀人出現在自家的門外,然後帶著她遠離家庭施給她的壓力、束縛和無休止的羞辱。

朱淑真到底還是朱家的女兒,於情於理朱父都有收留朱淑真的義務,於是他命人給朱淑真找了一間廂房,一切收拾妥帖,父親對她說道:“如今萬事已去,你想必對世事人情也已有了幾分認識。你現在就在此處住下,等為父再給你選個好人家嫁了,不枉我對你的一點希望。”朱淑真早已習慣了父親在婚姻上從不過問自己的粗暴態度,如今雖然自己是他的女兒,但隻能算是寄居此處,她不好明言反對,隻能將滿心的痛苦寄托在詩詞之中,唯一能讓她感到一絲慰藉的是等待戀人歸來的希望。

然而日複一日,朱淑真等待的心卻日益的枯萎,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到底還是沒有出現。每個痛苦無助的夜晚,朱淑真隻能對著青燈古卷,將滿腹的心思化解在詩詞之中。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這首錯安在歐陽修名下的《生查子·元夕》,便是朱淑真在回娘家的第二年寫的。這首詞寫得惆悵滿懷,朱淑真在元宵之夜,想起去年自己在汴京之時與戀人出雙入對的情景,兩人趁著月色,遊街賞燈,何其的美妙,然而現在隻有這元宵的月燈仍在,隻是自己相戀的愛人卻不知何處,不由得淚落漣漣。

朱淑真到底還是沒能等來戀人的消息,等來的卻是歲月荏苒、漸逝的韶華,朱淑真熱切的等待開始慢慢地冷卻了下來,所有的希望終於開始湮滅。身處娘家的朱淑真身邊沒有了可以吟詩弄詞的朋友,宰相府裏的美景歡宴也早已是一去不返,積聚在心中的鬱結終於使得朱淑真很快地老去了,她每日將自己鎖在樓閣之中,終日拒不見人。下麵這首詞大概正是她此時心境的真實寫照吧:

獨行獨坐,獨唱獨酌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說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有一年初春有慕名而來的人前來拜訪,年近五旬的朱淑真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婉言謝絕了。來訪者並不死心,托下人將一幅字條遞了進去,朱淑真打開字條,但見上麵寫到:“初春勝景,居士何不相與沐春而歌?”來訪者意欲明顯,朱淑真見慣了來往過客,淡淡一笑命人傳話道:

“我不忍見春光也。蓋斷腸人也。”

人說哀莫大於心死,朱淑真的情況大約就是這樣吧。就在這一年,未滿五十歲的朱淑真在滿心的痛苦和憂慮中結束了自己傳奇而又悲慘的一生。令人不勝唏噓的是,朱淑真死後,她的家族因為朱淑真為家庭丟了臉麵,將她畢生才情顯露的心血焚毀殆盡。現在我們看到的《斷腸集》不過是朱淑真眾多詩詞中的冰山一角,但就是這一角的冰山也足以讓後世文人們讚歎不己。

朱淑真去世之後,因為和離的緣故,她連埋葬屍骨的一抔淨土都沒有,朱父不允許她入住祖墳,她的前任丈夫也不可能讓她棲身於墳塋。這個在中國古代詩壇上閃爍著耀眼光芒的女詩人就這樣悲慘地結束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