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娻有身,才是子郜為人父之時。麵對有身的娻,他心中惴惴,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時刻注視著娻的一舉一動,就怕有何閃失。

雖未有血脈之親,但早己將裌當作了親生的,隻是裌繼到自己身邊時己是個兩歲孩童,會說會走了,不像始出生的,軟軟的一團..怕一個不小心折了般不敢去抱。

在記憶裏,白皋對裌太過嚴厲,而黑皋對裌又太過放縱。

那日宴饗之後,宋候請子郜去藏室在欣喜子郜歸來的同時,又有些惆悵。

“君父何事愁顏不展?”

宋候己換下吉服,此時一身燕居之服,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可親,聽了,撫撫須,輕歎口氣,“自吾兒失蹤後,汝婦便接二連三出事,不是暴病身亡便是私奔而去,那墓為父己幫汝築了,得閑去看看罷!娻如今有育身子不便,你與汝母己前嫌盡釋,日後還是多聽聽汝母之意,也並非無道理的。”

母親?母親可是與父親說了何?

子郜頓了頓,最後才記起輕輕答,“諾!”

宋候見子郜輕輕答諾便再也不語,一時有些不知說何好,這個兒子曆經劫難,如今總算正常了,然則,這一脈的血統還是需得他去繼承,宋國最近變動頗多,他是該知道自己的決定了。

“吾兒,此次一路車馬勞頓,先歇息罷,明日再來尋為父,為父有事要談。”

“諾!”

子郜退去之後,便去了娻的居室。父親今日提到母親,父親要談什麼,他隱約的猜到了,那些媵室的問題終歸要解決,從來婚姻為修兩姓之好,繼嗣後世。其實子郜聽了,心中並無太大感覺,隻是有些歎息,他總做不到如別的男子般,澤及眾婦,隻要一想到心中之人因之愁眉,便是什麼心思也沒有了,然,還要再一次違背始盡前嫌的母親麼?母親是否也會如對娥一般 ,將那怒氣撒在娻身?

過去,母親也好幾次婉轉表達過那意思,隻是那時,對母親或許有怨,這才不予理會,每每應承卻遲遲無行動,如今,再這般拖下去...

子郜隻覺心中煩亂。

到了娻室,她正垂著頭縫著絏衣,那衣裳頗小,應該不是裌的,那麼便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了。

子郜站在室外,並外進去。見著那人,心上才好受些。

娻的長發並未綰起,疏朗的陽光照了進落在黑絲上,蕩起一池柔光。

徵和稚靜靜坐在一邊幫忙撚線,有世婦正織著莞席,己步入春,每年此時,他亦能看見母親為此不停忙碌的,娻亦然。

“稚,那線再搓緊實些,再細些才行,小公子剛出生皮膚細膩滑嫩,如此粗線,縫來並不好看,還少得傷人肌膚。”

徵說著稚,眼眶卻是紅的,顯然剛哭過了。

徵這個人,子郜注意許久了,總感覺她同娻母一般讓人看不透,與娻的關係也甚為親密,或者說徵有時的舉動完全出乎一位世婦該有的位置,倒完全像是一位…長者,當然那背後,子郜並不知曉,徵救過娻母不止一次,娻母那性子能在魯宮活下來,多少是靠徵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娻母般心思純淨。

而娻對徴的逾越,從未表示過不悅,好似徵如何說些逾越的話,也不曾放進心裏般,倒是處處護著她。

稚也一般。所以,宋宮之中,那些欺慣新人的,倒不敢欺負她倆。

這三人,無論何時,都那般默契。

徵先發現站在門口的子郜,忙起身行禮,“公子。”

稚亦放下手中之物行禮。

娻要起身,子郜忙上了前,扶住她的手臂,“免啦,娻毋需行禮,身子今日可還好。”

娻撫了撫肚腹笑笑,“還好,君父怎地這般快便讓你回來了?”

子郜扶娻的手頓了頓,“嗯,瑰與兌歿了,君父讓我去看看她們。”

這兩位媵者,娻自然知曉是怎麼回事,隻低頭輕輕嗯了,便不再作聲。

這沉默忽然讓子郜發慌,見徵與稚己離去,將她抱進懷裏,坐於榻上,“娻,我們再多生幾個罷…”

娻一愣,抬頭,“子郜怎地忽有此想法?可是發生何事?”娻總是這般敏感,子郜隻一點不對勁便馬上發覺。

點點頭。

“父親讓你去媵室?”

沒點頭,子郜理了理思緒,“君父未直接提,但此事卻是早晚會提的,今日提及眾婦,君父神色迵異,想必有此想法己不是一兩日了。”

有人進來點了燭燎,原不知何時天己黑了。

燭光照在娻的臉上忽明忽暗,臉上神色亦是莫明,許久方道,“子郜,娻… 不管汝作何想,娻卻是不願汝入媵室即便娻有育不便伺候,亦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