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地使勁,那身下裘毛做的暖席早就皺褶扭曲,阿母十指糾得發白,卻隻出了個頭。保婦與寺人站在一邊急得臉色亦跟著發白。

我跪坐榻側,“阿母,隻需再堅持半刻,己能看見頭了,阿母……”剛剛痛得聲嘶力竭的阿母,嘴唇發白,虛弱回我,“娻,阿母不行了……”

本握著阿母的手抬了起來,貼向臉頰,阿母的指尖冰涼,涼地讓我縮瑟一下,“阿母……請毋如此,您一定可以挺過去的,想想腹中孩兒,想想娻……”

一滴涼水沿著阿母眼角流下,“娻,吾女……”尚未說完,又是一陣陣痛襲來,阿母忽地啊聲高叫,“啊---------------!”

“阿母!”

“爾等杵著做何?還不快些過來?!”

“可是小君,夫人陰/戶過小,那孩子卡在半路,如此下去……”

阿母陣痛己過,喘息著斷斷續續道,“娻,吾女,一切聽天由命罷,就算如此死去,阿母亦是無憾。汝父汝父……”

如此讓人糾心沮喪的話,怎能不讓人惱火,“阿母!既是如此,你可曾為娻著想過半分?有我娻在,又豈會如此輕易讓您離我而去。”說罷刷地起身,用醪酒洗手一遍,再過清水爾後走至榻尾,“讓開!”

臉色冰冷奪過醫師手中之物,見不是所需之物,攤手朝向那端著器具用什的宮婦,“遞銅刀。”

始初那宮婦不明,我用眼神示意,方才戰戰兢兢將之遞了上來,又讓她拿了一塊布帛折疊成厚厚地一打。醫師見此,卻是急急攔住我,“小君,汝欲做何!”

撥開醫師攔著的手,我一步步向阿母行去,身後眾人不知我欲作何,具稟息不語緊緊盯著我越來越接近阿母的背影。

近了,彎腰,俯在阿母耳畔,“阿母,娻幫您將孩子接出來,會有點痛,你且咬著這塊布帛。“阿母濕潤著眼定定看我許久,方才幾不可察一點頭,“娻,動手罷!”語畢,咬住布帛緩緩閡上又眸。

“你們兩個且按住夫人四肢,你隨在我身邊幫忙。”

說罷,眾人各就各位。將衾被些些撩開些,露出阿母帶血下/體,一個腦頂現於眼簾,孩子黑黑胎發一如我的,浸過羊水,甚至更加光亮,這孩子,長得定像阿父吧,倘若像阿父,阿母是否便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氣。

舉刀,手卻再被醫師攔住,“小君!”

轉頭,定定看她,“醫師有何恐懼?再糟也不過如此情形罷?”

醫師愣了愣,緩緩放下我的手。

即使身下躺著的是阿母,即使心上無底,即使見著那褥上血水模糊的不堪,我深吸口氣,沒有給自己任何懦弱的理由,阿母,需要我!

陰/戶很快被割開,阿母痛得四肢欲意劃動,卻生生被人壓住,隻不停猛烈搖頭。

由始至終,我不曾抬頭再看一眼,仍舊保持低頭,“麻線!”那種肌肉被生生割開的痛,我己嚐過很多次,我知道有多痛,所以我不敢抬頭去望阿母。

“看到了,看到了。啊,出來了,出來了!夫人快些使勁,快……”保婦的驚喜叫嚷無疑乃上等興奮劑,阿母精神亦為之一振,開始有規律使起勁來,一呼一吸之間,又過得半個時辰,終是將那孩子生了下來,哇哇哇………隻是來不及細看,便昏睡過去,我手上動作繼續,接著處理一切直至完成。

保婦等接了過去,洗淨身子,用絲質小裯襖細細包裹起來,抱了過來給我看。孩子的小臉並不好看,有點皺,全身粉紅,或許感受到我看他,忽地緩緩打開眼眸,黑黑的大眼睛盯著我直瞧,一旁保婦驚喜,“小君,小公子,小公子竟如此早睜眼。”

“嗯。”極為疲備,卻又不能睡,回此話時,我己是雙眼酸脹著痛,額角神經亦在發痛,“你們將夫人身下被褥換下,記得小心些,不可大力翻動夫人。著人守在這處,我且歇會先,一會孩子若是餓了,可喂些醴乳。”

“諾!”待眾人行過禮,揮退欲攙扶我之人,邁步向門外走去。

門外的光,有些刺眼,不知何時,雨己停下,小雨初歇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地,竟讓我產生一種重生之感,阿母這一劫,終是熬了過去,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