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後,一切開始走向無法預料的軌跡。
我固執地跟顧雲微取消了婚約,意料之中的,她利用顧伯伯的關係,停了我的工作,而“我的”父親,一如既往地站在她那邊,指責我不識好歹。並且,他輕而易舉地戳穿了一切,讓我支醫的秘密提前公之於眾。也好,省得我再遮遮掩掩。
我大方地承認了這一切,果然,顧雲微又開始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我冷笑,然後甩門離開。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瀟灑,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也在這一瞬間落了地。真好,我終於……有了我的新生活。
在青海見到宋喬時,我恍然如夢。
她站在我麵前,那麼疲憊,可是眼睛裏,卻有星空般閃爍的光芒。她猛地撲進我懷裏,呢喃著一些仿佛戳我心窩子的話,然後我才想起,那封早已被我忘記的郵件。至此,我徹底相信了緣分這一說。正所謂兩情相悅,再兜兜轉轉,終會回到原點。
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雖然短暫,卻也豐富得讓我心裏溢滿甜蜜。我從不知道我竟然也能體會到愛情的滋味。看著她明媚的臉,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雖然父親和顧雲微來責難過她,雖然最後我還是離開了她那麼久,可是,我從不後悔,不後悔跟她一起度過的年華。
相逢總是短暫的。
宋喬尚在病中,就接到醫療隊裏要派人去另一個村子服務的通知。雖然隻去短短的幾個月,可我仍然覺得很難過。倒是她,強笑著安慰我,並趕我走。
那天,我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成為了隊裏的笑柄。我不在乎,因為我知道,終於有個人,能夠停在我心裏,為我掌一盞燈,靜靜地等著我回來。可是,我沒想到,我這一走,幾乎毀掉了她剩下的人生。
當我從山上滾下去時,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還有隊友聲嘶力竭地呼喊。我腦中一片空白,唯一記在心上的,是她剛來那天看見我時眼裏的欣喜,還有我離開那天時她眼裏的不舍與忍耐。我真得很想大喊一聲,為什麼我沒有長久擁有幸福的權利,母親是這樣,宋喬……還是這樣……巨大的撞擊讓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上下都仿佛被重重碾壓過一般,由疼痛變得麻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拚盡全力喊出了一聲“我愛你”,可是在這山穀中,它是那麼微不足道,僅僅一瞬間,就被吹散在了風裏。而我,仿佛在風中,看到了宋喬悲傷的臉。
再醒來時,我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身輕如燕,飛翔在雲端。
定了定神,我發現我身在自己墜落的那個山穀中的一戶老鄉家。剛想起身,就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進來,看到我一臉驚喜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後來,我才明白,是他兒子在山穀中河流的下遊發現了我,然後看我還有一口氣,就將我帶了回來。隻是我身上的東西基本上都不見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該去通知誰。不知為何,知道他沒有將我的事情說出去後看,我竟微微鬆了一口氣。
下意識地捏了捏我的右腿,心裏有著淡淡的遺憾和淒然。
不知道是不是摔下來的時候撞到了,自我醒來後,我的右腿便沒了知覺。我也仔細檢查過,表麵看來,那些外傷根本不足掛齒,可偏偏,我的右腿成為了明晃晃的擺設。我害怕,也猶豫,這樣的自己,連自理都有些艱難了,不知還能不能給宋喬帶來幸福?也許,讓他們以為我死了,也不算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