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芯的身體越來越硬，眼睛卻一直盯著苦伽，似乎仍有無數話語要向他訴說。
看著早已沒了呼吸的女孩，苦伽不再流淚或者思考，隻是用近乎呆滯的眼神凝視著女孩那張因失血而變得慘白，卻依然俏麗的臉龐。
荊天風落到了中無庸靈堡西側的魔駒營，收起靈器，拉著苦伽跳上大學士離衡三帶來的那輛禦靈法車，呼喝一聲，揚起鞭子，法車淩空而起，在雲端穿入無極曲境。
曲境中，瑰麗多姿的七色彩光並沒有喚醒苦伽，他始終保持著上車時的姿勢和表情，形若枯木。
法車在七色彩光形成的漩渦中破空而出，呼嘯的風聲使苦伽打了一個冷戰，他茫然問道：“這……這是哪裏？”
“雷霆虛空。”荊天風答道。
苦伽一愣，一道光亮突然在他心中閃過。“雷霆虛空？我太蠢了，我竟然忘了，雷霆虛空能接納靈修者的魂魄，在這裏，死掉的隻是人的身體，而魂魄將留在虛空之中遊蕩。”光亮一閃即逝，隨即恢複黯淡。“可是，她……她死在月魂天，魂魄或許早已遠去，能夠留在這裏嗎？”
禦靈法車沒有在驛站停留，而是繼續在黑暗中飛行，良久，法車停下，荊天風發出一聲尖嘯。
一個藍色的身影出現在空中，是青蛇娘子。
她問：“荊老神色匆匆，有事嗎？”
荊天風說：“草木熏的女兒死了。”
青蛇娘子淺笑道：“就算草木熏死了，那也不是稀奇事啊，何況死的是他女兒了。”
荊天風說：“他的女兒是苦伽的心上人。”
青蛇娘子啊了一聲，問道：“苦兒，你喜歡草木熏的女兒？”
苦伽抱著草木芯的屍體在法車上站起。“是，我喜歡她。”
青蛇娘子搖頭道：“荊老，你太過粗心了。”
荊天風說：“是啊，我確實大意了，可是，年輕人的心卻不是老荊所能掌控。”他揚了揚鞭子，禦靈法車落到地麵。
苦伽抱著草木芯跳下法車，他皺著眉，神色悲傷並且絕望。
青蛇娘子輕輕搖頭。“可憐的孩子，把這個女孩放下吧。”
苦伽放下草木芯之前，彎下腰，仔細地清理了一下地上碎石，生怕硌疼了她。
“她已經死了，感受不到。”青蛇娘子說。
“不，”苦伽否定道，“荊先生說，她……她還沒有徹底死去。”
“她死了，你瞧，她的屍體已經僵硬了。”
苦伽輕輕擺弄草木芯已經無法回彎的胳膊，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知道，青蛇娘子說的是事實，可他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發了一會兒呆，他突然哭了，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著荊天風嘶吼道：“你騙我，你騙我，你們都是騙子，你們不是好人。”他指著荊天風，“至始自終，你……你都在騙我，騙我。我……我恨你們，我恨……恨你們。她死了……她死了。”
苦伽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再無意義。他哭得恓惶，哭聲滲人心魄。荊天風歎了一口氣，對青蛇娘子說：“草木熏有罪，可是他的女兒卻一無所知，青娘，我覺得……”
青蛇娘子看著苦伽，眼中全是憐惜。
這時，天空中強光閃過，又有一輛禦靈法車從天而降。駕轅的是殷無垢，車上站著殷無淨和龍綺羅以及坐在木輪小車上的龍之幽。他們從車上下來，看到躺在地上的草木芯，龍綺羅驚呼一聲，問道：“苦伽，她……她怎麼了。”
苦伽哭道：“她死了。”
“青娘，”荊天風說，“我們的人都到齊了，你是不是……”
青蛇娘子點點頭，對苦伽說：“把她扶起來。”
苦伽一愣，望著青蛇娘子，卻沒說話。
“把她扶起來，”青蛇娘子重複一遍，“讓她垂直站立。”
苦伽站起身，雙手撐住草木芯的腋窩，把女孩的屍體架了起來，靠在自己胸前。
“荊老，”青蛇娘子說，“你做吧。”
荊天風右臂平放胸前，藍色氣旋在掌心湧動，隨後，一掌拍到草木芯的額頭，女孩猛地後仰，一團藍色的光出現在她的頭頂。
苦伽驚呼一聲。但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卻齊聲歎氣。
“她死得太久了，”青蛇娘子柔聲道，“魂魄收攏，看來……已經無法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