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1 / 1)

曆史總由勝利者書寫。

滄瀚紀744年,那一年,亞蒙的冬天格外寒冷。

起伏不斷的雪山白皚皚的連成了一片,山脈下的森林迎著寒風簌簌作響。

寒鋒出鞘,冷峭的刀身上映著一張男人堅毅的臉。

男人盤坐在雪地裏,單薄的黑麻衣外也僅僅裹著不知名的棕色獸皮保暖,凜冽的霜雪覆在了男人的身上,臉上,稀稀落落的冰渣灑在男人散亂的頭發上,混著幾片僵硬的落葉。

刀身散著剔透般的寒光,刀柄握在男人的手中,銀白的刀身在火中炙烤,刀鋒染成了一線彤紅。

烤肉的香氣混著劈裏啪啦木頭炸裂的聲音在林地中傳開。

一群黑渡鴉忽然從冬眠中驚醒,從不遠處的森林裏飛出,嘶叫著掠過男人的頭頂。

男人握著刀柄的手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兩道劍眉緊皺,堅毅的臉上隱隱出現了一絲擔憂。

“龍野叔叔,你在想什麼啊,我的肚子都要餓扁了。”

名為龍野的男人愣了楞,聞到了一股烤焦的肉味,不禁搖了搖頭,刀身支到了一邊。

一雙凍瘡遍布的小手迫不及待地取下了插在刀上的小山豬,也不管肉上的焦臭難聞,一口就咬了上去,像一頭餓極了的小獸。

龍野收回愛刀,不再管一旁狼吞虎咽的男孩,他用袖口輕輕摩挲著油跡遍布的刀身,就像一個老女人撫摸著自己最珍愛的手鐲。

從圖爾城一路逃亡到了這裏,有多久了?

龍野記不清了,隻記得朝陽升起,月光灑落,一眼望不到頭的雪山與呼嘯著的寒風。

但龍野記得,教廷一怒之下,偌大的家族頃刻間覆滅,血流成河,而自己與幼小的少主人則成了教廷眼中的漏網之魚。

老公爵臨死之時,將年幼的骨肉托付給了龍野,龍野隱忍著讓人發狂的恨意與苦痛,親手合上了恩人的雙眼,秉著老公爵的命令,帶著少主人逃出圖爾城,一路向南。

“龍野,我用‘六冥之書’消除了他關於我,關於孩他娘,關於這個家族的一切記憶,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別讓他走上我的老路,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

“若你終將無力保護我的孩子,把他帶到南方,在雪山的那一頭,有值得托付的人呐。”

白龍雕紋環繞的刀鞘插在龍野身旁的雪地裏,像男人一般立地筆直,而在遠處,越來越多的黑渡鴉從遠處的森林中驚蟄而起,拍打著烏黑的羽翅,嘶叫連連。

龍野起身,麵目肅然。

“嗚~~~~”

沉重的號角聲響起,響徹雪山內外,龍野的嘴角浮起一絲莫名的苦笑。

“教廷的人,終究還是追來了。”

“終究還是要斬草除根。”

男孩豎著耳朵聽著,一臉迷惑地看向這幾個月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男人:“龍野叔叔,這種荒涼寒冷的地方,哪裏來的吹號聲?”

龍野的目光從遠處的山嶺回到了凍地瑟瑟發抖的男孩身上,幾步走了上去為他披上了自己的棕色獸皮,塞給了男孩一枚銅幣,然後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

“順著這條森林中的小路走下去,出了雪山,會看到一家開在路邊的酒館,先給叔叔買一壺烈酒,叔叔要見一個老朋友,等會來找你。”

男孩順著龍野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遠處,是被風雪模糊成隻有輪廓的成片山嶺。

男孩搖了搖頭,一隻手抓住龍野的袖子,略帶哭腔。

“龍野叔叔是要趕我走嗎?可我不想一個人走那麼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我隻認識龍野叔叔。”

龍野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家族毀滅,如果不是教廷莫須有的罪名,這個孩子,又怎麼會遭受失憶之苦,又怎麼會隨著他像老鼠一樣見不得陽光,一路逃亡,東躲西藏。

他蹲下來,輕輕地抱住男孩,沉默了許久。

仿佛訣別。

“你從出生開始,我就一天天看著你長大,我怎麼會舍得趕你走,要不這樣,你給叔叔買到了酒,我明天就給你弄烤山豬吃。”

“烤一大頭山豬。”

男孩愣了一下,臉上隨即寫滿了歡喜二字。

“那我現在就去買,龍野叔叔,說好的,一大頭烤山豬,我在你說的酒館等你!”

龍野苦笑,再次揉了揉男孩的頭發。

“去吧。”

男孩孱弱的身子一淺一深地走在厚重的雪地裏,走兩步時不時回頭看看矗立在寒風中的龍野。

龍野目光平和地注視著男孩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風雪中,眼中才苦楚流轉,握著刀柄的手越發用力。

“少主人,龍野,不能再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