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喜歡曆史,記得在填寫大學誌願時,毅然寫了好幾個學校的曆史專業,終於如願以償。畢業後,進入報社當了一名新聞記者,寫過一些深度報道和報告文學,大家以為我好寫材料,使得一些讀者一直認為我是一個上了年歲的人。
後來,時常在公文、新聞和文學三種不同的文體間行走、耕耘,漸漸地把學者、記者、作家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說實在話,這三者之間,確實存在著角色之間轉換的問題,不僅有職業上的轉換,也有心理上的轉換。這種思維方式與工作方式,常常使我身心疲憊,備受煎熬。盡管如此,我還是把這種方式當作生活的一種愛好,就像一位虔誠的信徒,沿著朦朧而清晰的軌跡,在朝聖的路上慢慢地秉燭前行。
寫作時發現自己在做一個很吃力,很不討好的活。“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是大詩人陸遊的詩句。我以為,寫作是自我認知能力和情感態度、價值觀和語言文字表達能力的具體體現。寫作是一個很強的實踐性活動,也是一個富有個性勞動的活動。在每年有限的假日裏,我埋頭於曆史典籍之中,把無限的激情和膨脹的力量張揚在時間之中。在這種情緒和萌動的引導下,我極端注重感官,追求完美體驗,字斟句酌,反複推敲。
一部中國文學史,其實就是曆代文學家傾訴詩意、憂憤的曆史。那些在中國文學史上最亮麗的篇章,實際上全是對自己不幸、淒苦的掙紮和超越。他們往往傾訴心聲,依賴寫作將一腔熱血、一腔激昂化為一篇篇千古絕唱,在這個痛苦的過程中自虐,沉迷,瘋狂,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我常想,傷感是一個人成長抑或堅定的力量,它長久地熔鑄於我們內心,給智慧以力量,催生出創造力的前兆。遇到不痛快的事和人,我便釋卷而惑,想象著和曆史中的那些人同一時代,試圖去感受他們的大歡樂與大悲傷。還有那些山水、古跡時刻在呼喚著我,像是在牽引著我不斷向前。於是,在工作之餘,我匆匆走向這些地方,在神山聖水間放達心靈,愉悅自己。
我經常徘徊在通暢的天地間,意念總是在大腦裏飛揚,漸漸地腳步猶豫,心情沉重。這種忙裏偷閑的做法,全都是一次心靈的放歌,一次文化的探索,一次對曆史的追尋。厚重的文化底蘊和人文內涵,一旦滲進我們的生命和血液,將影響著我們的意識,滌蕩我們的靈魂,直至生命的終點。走近這些人間勝地,我們可以感受到靈魂的戰栗,壓抑的心靈,也會得到撫慰、安寧和滿足。如此反複,我像是久遊不歸、浪跡天涯的遊子,終於回到家中,把自己封閉在狹小的房間裏,坐在久違的書齋,在秦腔曲牌的伴奏中,思想的溪水在默默穿流中艱難地向四周浸透,在敘述的悲痛裏噙著淚水,從大量的閱讀和行走中尋找文學表達的路徑。
曆史,凝重理智,冷峻縝密,令人醒悟,也常常陷於枯燥。散文,是自我精神世界的傾訴,是自己思想和感受的又一次重構。在流動和閃爍之後,曆史被重新拚接與加工,散文給人們帶來的是一段漫漫長河波濤的精華。我是一個曆史愛好者,常常夜不能寐,覺得有一種曆史使命感和滄桑感。我把這兩者結合,嚐試碰撞出瑰麗的火花。在運思的過程中打開時間的通道,讓自由的風暢行其上,吟讚大自然的浩蕩,放歌對生命的暢想,點燃歲月的火焰,喚醒遠逝的身影。
就這樣,我一直追求文思泉湧,盡情享受寫作時的那份寧靜,那份快意;盡情品味窗外那充滿生命力與希望的綠色和透過窗簾的夜色滲出的溫馨情懷。於是,這種悠然和豁達,使我不再孤獨痛苦,不再寂寞沮喪。
任何事情,如果傾注了太多的心血,投入了太多的寄托,我們總會感到很費神,很吃力。這種自戀的方式讓我經曆了無數的黑夜和白晝,對曆史的多情使自己引發出人生的滄桑感。大概是這個緣由,我在文字世界裏湧動的情緒、激情、話語,像是不斷彙集起來的河流,穿越自己的心田,成長為我精神生命的綠葉。我知道,這種自戀,在一個流變與彙集中抵達奔流,抵達一種自由和寬闊的流淌,在我的文字透鏡裏看到時空裏人與事物的倒影,文字悄然掠過了古老和沉靜的潭水。
難以想象,如果我們失去了閱讀在寫作中艱難的徘徊時,我感到自己墜入到語言枯萎的泥潭。每當文字枯萎時,鬱悶一天到晚糾纏著,盤旋在腦際。因此,我從來不限製自己閱讀的興趣,我絕不讓自己在索引和梳理中停留,將閱讀的自由作為生命中可望而不可求的事件對待。每戰勝一次自己,恒心就會得到一次強化。
擁有永恒,也是一種幸福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