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朝堂對峙

仿佛預料到惜兒這個時候會到自己房間來見他,尹子華早早的端坐在椅子上。桌上一壺泛著香氣的雲霧茶溫度剛剛好,白氣不停的朝上空冒著。

世人都道是尹二公子才情絕豔,琴棋書畫醫武全通,聞名天下。卻無人知,尹二公子生性冷淡,與世無爭。唯好茶道,此藝更在才情之上,機緣得嚐,隻一口終生難忘。可惜有這個資格的人寥寥無幾,除了恩師,師弟安落漓,安羽惜會是第三人,也是最後一人!

不管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今生不能相伴到老,不能走近她的心裏。至少,能有一樣讓她記起他的回憶!

房間裏靜靜的,沒有一絲雜音。得到消息的家丁婢女都繞道而行,沒人敢靠近他房間三尺之內。

房門半掩著,惜兒輕輕踏進門檻,平靜的坐在尹子華對麵。這時,她自己都驚訝竟然可以這麼冷靜的麵對他。

伸出根結分明的纖長手指,緩緩優雅的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惜兒麵前。霧氣在茶杯上方斂聚,慢慢上升,擴散,消失……

那是一雙非常優美的手,如竹一般挺拔修長,如玉一般光澤盈動。要是手腕處那一道蜿蜒難看的深紅疤痕,遠遠望去非常的完美。

惜兒靜靜的看著麵前的茶,一聲不響,神態自若,看不出什麼情緒。仿佛兩人是多年的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如今隻是老朋友敘舊一般的平和自然。

問出的話卻冰冷異常,帶著零下十度的寒氣,迅速冰凍一切。“人呢?”

“在溪月居,你的書房。”十年如一日的溫和語氣,帶著不可逾越的距離。

“為什麼?”

“我們各自為政,你不是一開始就明白麼?”溫和的語氣述說著最無情最決裂的話。

“各自為政?你明白何謂政嗎?封宇晨那樣的人配嗎?你竟然助紂為虐,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我以為,至少你跟你爹是不一樣的,你有不能說的苦衷。可是,就算天大的苦衷,可以用整個國家來抵嗎?”惜兒有些心寒,是自己的婦人之仁,差點毀了一切,真的是看錯一樣一個男子了。

“成王敗寇,無需多說。”尹子華抑製住心中的無助跟疼痛,平淡的打斷惜兒的質問。他怎麼會不明白,他怎麼會不懂!

可是,天下人與他何幹?在他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天下人都棄他而去,他又為什麼顧及天下人的安危。沒錯,他是恨的,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甚至眼前這個大義凜然的女子。

這個冰冷麻木的世界,從未給過他溫暖。他不是神,憑什麼去解救別人。唯一最親的兩個人都命在旦夕,他顧及自己僅僅在乎的人又有什麼錯?他什麼都沒有,隻有他們而已,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卻獨獨不能放棄他們的生命!

他錯了嗎?是錯了吧……麵對她清泉般清澈的眸子裏滿滿的詰責,他看到自己的錯了,可是他卻無法回頭。

都道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為什麼他無數次回頭都看不到岸呢?有的隻是萬丈懸崖!

“為什麼?”看著尹子華始終溫和疏離的表情,惜兒實在想不透,這樣一個男子為的是什麼?名跟利嗎?他不缺,也不屑!那是為什麼?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這是我的選擇。”他不會告訴她的,他們始終是不一樣的人。

“你把二皇子怎麼樣了?”惜兒不再追問理由,事已成定局,再問也是枉然。她,不會再相信他,不感興趣。

“我沒對他怎麼樣。”不過,別人對他做過什麼就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了。

如今,自己算是完成任務了吧,再也不用身陷這種糾結的境地了。是死是活都可以解脫了,可以死在她的手中,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惜兒拂袖,站起身欲往外走。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還是先去看看二皇子再說。一個才八歲的小孩,經曆這一切巨變,想必是嚇壞了吧!

“等一下--”尹子華出聲喚住惜兒,語氣竟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著急。

眉梢一挑,回首,麵帶微微不解。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特地為你泡的茶,喝一口吧。”帶著一分乞求,最後一次了,就一口,隻記住他的茶就好了。

氣流重重從鼻腔呼出,帶著一絲冷哧,惜兒冷然的掃了一眼這個清貴如青竹的男子。原本的好感隻剩下不屑,冰冷的聲音吐出令人戰栗的話語,打破了他最後一分美好的希望。

“不用了,尹二公子自個兒慢慢喝吧,我對你的茶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完,決然轉身,毫不猶豫的踏出房間,消失在暗淡的天色裏。

一轉身就是一輩子,兩個世界了,通往她世界唯一的一扇門就這麼緊緊的關上了……

那個眉眼清冷,不動山水的青竹男子二十年的偽裝一夕崩塌。止不住的哀傷蔓延全身,疼痛絕望席卷所有意識。

再也……不見了,那明媚的笑,那清冷的聲音,那掌心的溫暖……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那麼短暫,那麼……令人眷戀……

可是,他再也觸碰不到了……

一顆晶瑩的透明玉珠悄然滑落,正好滴落在麵前的雲霧茶中,漾起小小水紋,很快消失不見。

茶麵恢複平靜,倏的端起茶杯,一仰而盡。混著眼淚的雲霧茶果然很苦澀,一點都不好喝!

尹子華,該清醒了,愛情這種東西不是你能碰的起的!她從不屬於你,你不配……哈哈哈……你不配啊!

一抬首,穿過迷離的水霧看見那個天藍色錦袍清雅俊美的男子朝自己走來。優雅翩翩的坐下看著狼狽的自己,輕輕歎息。

“師兄,為難你了……”

…………

二皇子中毒很深,昏迷不醒。惜兒來不及想其他,隻的能心急火燎抱著他又匆匆折回皇宮找紫蝶了。

“他怎麼樣了?”惜兒來回走著,同樣的問題已經問了不下二十遍了。

收回所有的銀針,惜兒皺眉凝重的開口,“二皇子中毒時間過長,能不能保得住命還是未知。就看他喝完藥後的反應了,不過即使能醒來,多半也廢了。”

“什麼意思?”封司祺一顫,緊接著問道。

“他如若醒來,也會是個癡兒了。”紫蝶搖頭,沉重的說道。

“什麼……”兩人同時失聲驚喊。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沉默許久,封司祺艱難的開口。

“紫蝶,你一定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你是神醫的徒弟啊!”惜兒帶著希冀小心翼翼的看著紫蝶。

實在不忍他們失望,可是,事實就是事實。

“二皇子中毒很深,又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就算是我師父在也是回天乏術了。”

“怎麼可能呢,他才八歲啊,還是個孩子,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所有的罪都要孩子來背負呢?”惜兒悲憤的喊著,手顫抖著撫上孩子純真無知的蒼白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