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人為吵雜的夜,枝葉婆娑,摩擦出沙沙聲響,冷冷的空氣吹著肌膚,清涼感由外向內擴散,月光傾瀉而下像是從袋子灑入水中的碎銀,湖上的霧氣將其吸收,把湖麵和夜空噴灑成一片銀白,從鬆林間滲漏的,稀疏點點有如殘雪留下的痕跡。
月,給人種無盡,無盡綿長的孤獨,無盡延長的歲月,無盡而淡淡的感歎。
然而,她現在沒有心情體會那詩情畫意。
是的,她清醒了。
望著平湖如鏡的湖泊,忽然有種想跳下去的衝動。
「主子……」就算喝醉了,記憶仍是有的。
包括某國王爺的騷擾丶公然侮辱某國太子,還有對自家主子……
「清醒啦?」抬起右眉,雙手環胸,微彎嘴角的上頭是帶著怒意的黑瞳,「好大的膽子!今日連朕的話都不聽,幾日後是想造反呀?若妳再沾一滴酒,朕會把妳丟還給那老妖怪!」罵完,便不重不輕的往某人頭上敲下去以作為懲罰。
捂著頭,黯然說道:「凝泉知錯。」從此刻起,她水凝泉發誓滴酒不沾,丟還給師傅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在清緣山修練的日子可說是生不如死,找閻羅報到實在令人夢寐以求。
「蓬戎的酒素來是烈了點,飲的量也多,若覺得不適,之後晚宴以茶代酒為佳。」見她怕了,蕭湧莞爾一笑,真不愧是老妖怪,用來對付凝泉挺好的。
「是,凝泉知曉……」撇著小嘴,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答道。
「學乖了就好。」邊說著邊走向湖岸,蕭湧彎下身伸手撈把銀白,讓它滑過指縫順流而下,望向遠方讚美說道:「說真的,這湖可真美,看在美景的份上,暫且饒妳一命。」語畢,從袖中抽出條手巾擦拭冰涼的水珠,接著,回眸一轉朝凝泉招手。
她聽話的跑了過去,見主子一個既邪氣又調皮的微笑,他伸出完美無瑕的手朝湖的對岸一指,她順著那方向一望,瞧見一個似霧的身影。
白衣與黑發飄逸,不紮不束,隨風騰起,白皙的皮膚讓清麗的五官看起來十分鮮明,紅潤的朱唇幾乎像是塗了胭脂,月色中,精致的臉蛋添上一層柔光,呈現種虛幻的美,飄渺到讓人深信是個幻象,輕輕一碰,就如同被晨曦劃開的雲霧瞬間散去。
是顧井濂,來自矽丹,她先前的對手。
「以朕對他的印象,就算大半夜來賞個月丶望望湖色,還挺正常的,若他乘風歸去,遠飛月宮,那也是合情合理。」蕭湧眯眼打亮說道。
「主子,那要問候一下嗎?」讚同,她也是這麽想,不可否認,顧井濂確實宛如誤入凡間的天仙,跟這汙濁的世界有著雲泥之別。
「再看看。」揮了揮手表示拒絕,蕭湧伸了懶腰,打了個哈欠後說道:「真重。」並把戴於頭頂上的龍冠拿下丟給凝泉,放下柔軟的漆黑秀發,隨意撥弄幾下,些微的淩亂卻顯得十分性感與慵懶。
「走,回去……」語未落下,蕭湧突然改口說道:「啊!又有人來了。」
有人?她怎麽沒察……
一股狂風驟然襲來,滿天樹葉亂舞,湖邊水花四濺,給人的壓力盡管比上回弱了點,駭人程度絲毫不減。
有著天下之一最完美的臉,可和主子比擬的賀蘭抉,他眉下的眼窩彷佛兩口深泉,深邃的能將人吸入其中,他的身體有種熱度丶亮度,遠遠的距離方可感受到,他是刺眼炙熱的太陽,在夜中是個突兀的存在。
「那是?」
望見玄沁的二人,賀蘭抉出聲疑問,他一旁的顧井濂這時才發覺他們的存在。
都到了這個地步,總不能視而不見,基本的寒暄是少不了。
總不能隔空喊話,至於由誰走過去就是個問題,實質的地位與掌握的權利不分軒輊,礙於自己麵子與國家尊嚴,唯一的方法就是──都走。
雙方紛紛踏上湖麵,以蕭湧和賀蘭抉的步伐最為穩重,如在地麵行走一般,顧井濂則是最為輕靈,幾乎是懸在半空中,而凝泉奇特了點,因自身的天寒地凍,隨著腳步所踩踏之處全凍結成冰,縈繞起薄薄的白色霧氣。
簡直糟透了,凝泉在心中無助呐喊,理智漸漸扭曲如線糾纏成塊,晚宴時她是喝醉了,但普通的對話是可以對付,被騷擾的事也知道,想殺了死色鬼的恨意很清楚,但她忘了頗是重要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