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3)

上文說到吳妹兒不想努毅被兄長教訓,便提起話頭,說想聽些有意思不嚇人的經曆。

努生瞪著眼睛想了想,便說起去年去攻打烏薩紮部的時候,正趕上和今日一樣的大雪滔天。

冰天雪地中,他們激戰了三天三夜,終於打的烏薩紮部投降。可是因為大雪封了山,回程不好走,一隊人馬全困在了烏薩紮腳下。

糧食還能支撐些時日,馬匹又勞累,於是他們便直接紮營,等著天晴出山。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閑暇之餘,幹信便帶著他和幾個小子進林子射殺麅鹿,帶回來在營地支起篝火,與眾人席地而坐,一起邊烤鹿肉邊喝酒。

果然有趣,吳妹兒聽得興起,滿心向往,憧憬道:“原隻在小說中看過,沒想到你們行軍打仗,除了砍殺,也有這樣雅致的時候。”

努生困惑地皺皺眉,吃個鹿肉也算雅致?想想拆肉時滿手的鮮血,和那臭烘烘的肚腸,努生不由搖頭歎息:這識字的人,就是想得忒多。

努毅在旁邊眼巴巴看著努生,也是滿臉豔羨,一聽烤肉,更是不住地咽吐沫,他咂嘴巴問道:“大哥,你說營地裏那麼多人,你們得殺多少鹿才夠吃啊,我一個人就能吃半扇!”

努生點點他的額頭,笑罵道:“人小眼大!就你這小身板還能吃半扇?那鹿才大咧。

再說,你又不是沒見過大雪封山的場景,不要說鹿,連兔子都難見,也就是幹信謀克箭法準,我們才有這個福氣嚐嚐。

說起來,統共一頭鹿,去掉零零碎碎,也不過是有頭有臉的嚐個鮮而已。

哎,努毅,你總要說想當兵,你當上了戰場那麼好?當兵可不能隻為了吃香喝辣的,遇上雪天行軍打仗,能不凍餓就知足吧,還想吃飽?”

努毅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忙保證道:“我參軍可不是為吃香喝辣,我是為把那些大遼的王八蛋打回去!”

努生點點頭,讚道:“這才對!”

吳妹兒見這小兄弟兩人說著說著便往那傷心處去了,隻好打斷他們,裝作好奇道:“是整隻鹿都架在火上烤麼,那能熟透嗎?再說,一整隻鹿,得多沉呀。”

努生知道吳妹兒定是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便細細講解道:“唔,那鹿看著那麼肚大,等去了零件雜碎,實在的肉其實也不多。

這東西,殺了以後就得趕緊放血扒皮,要是等凍硬了,肉不好切,皮也黏在肉上,可就不好弄了。

所以,幹信謀克射殺了它時候,那畜生還眨眼睛蹬腿呢,沒等煙氣,我們就一刀“哢嚓”下去。

先開膛破肚,去了亂七八糟不要的物件。

其實,肚子裏的東西都好吃,隻是不好處理,所以隻能扔了。上次有人進了兩頭鹿,處理幹淨,就把那些雜碎什麼的都帶著呢,往鍋裏一燉,最補人的,比肉還香!”

努毅擺擺手,催促道:“大哥,別扯東扯西,快些講剛才的。”

努生“哎”了一聲,拍了一下他的頭,接著道:“掏空了腹腔,再趁熱拿刀,順著皮縫就能把皮扯下來,立刻收拾幹淨,然後把它兩條腿用繩子係在馬後,一路倒拖著回到營地。”

吳妹兒聽得直皺眉,苦著臉拿帕子把嘴一遮,倒是努毅絲毫不覺難受,一臉興致,追問道:“然後綁在棍子上,架在火上烤嗎?”

努生看看吳妹兒,見她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便接著講道:“緊趕慢趕,等我們回到了營地,那畜生也凍得像石頭一樣硬了。隻能拿劈柴的斧子把肉劈成幾段,抹上鹽巴,先架火烤上。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不是這個。。。”說到這裏,努生故意頓住,看著吳妹兒兩人,等人追問。

努毅猴急地拉住努生,連聲催道:“大哥,什麼最有意思啊,說呀說呀。”

吳妹兒看著努生朝她不住地眨眼睛,也笑罵道:“你個小鬼頭,別賣乖,趕緊說!”

努生撓頭嘿嘿一笑,一邊拿手比劃示意,一邊有聲有色接著道:“最有意思的是這個。

剛才講到燒火,是不是?燒火的時候,我們先扔幾塊石頭進去,等上麵鹿肉烤個半熟,下麵的石頭也跟著燒熱了。

取點兒不帶骨頭的鹿肉切成小塊,加點鹽,混著燒熱的石頭,一起包在鹿肚裏麵。”

吳妹兒不由張大嘴巴,驚訝道:“那石頭那麼燙的,鹿肚不會被燙漏了嗎?”

努生搖頭笑道:“我原也以為不行,但幹信謀克說他做過,唔,就像揉衣服一樣。

這東西和石頭一遇,便像是開了鍋的水,有熱氣出來,慢慢鹿肚就脹得溜圓。

所以得邊揉邊把鹿肚口掀開放氣,等差不多沒氣了,就是裏麵的肉熟了。嘖嘖嘖,真香啊!”

努毅忙去看努生的手,擔心道:“大哥,鹿肉都被石頭給燙熟了,你的手是不是也受了傷?”

努生不好意思地搖頭,擺手道:“不是我做的,幹信謀克做的。他說我年紀小,力氣不夠,怕我弄不好傷了。”

吳妹兒心道:這黑結巴看著凶煞可怕,沒想到對待身邊人倒是用心,也是難得。

努毅又擔心起幹信來,皺著眉頭嘀咕道:“幹信謀克若是傷了手,可怎麼領兵打仗啊。”

努生忙道:“無事!幹信謀克說他小時常幹,翻地可快,手連紅都沒紅,鹿肉就做好了。”

吳妹兒不由暗笑:“不就是皮糙肉厚麼。鹿肉都燙熟了,他的手竟紅也未紅啊。”

不過,這番經曆果然新鮮有意思,吳妹兒和努毅兩個都聽呆了,交頭接耳,討論可否把家裏的豬肚也照葫蘆畫瓢。

終於,東屋裏的兄弟倆談完了正經事體,肖勁聽見外麵說話的聲音,扯脖子喊道:“灰兔子,灰兔子,你幹什麼呢,小爺。。。小爺渴了,還不趕緊進來給小爺倒水!”

吳妹兒跺跺腳,抖抖大氅上麵的雪花,笑眯眯地從門外進來,她被凍得鼻頭微紅,帶著一身寒氣,連那長長的眼睫毛上麵都掛了一圈霜。

肖勁見此有些氣惱,再看她小臉凍得通紅,還不住地搓手頓足,隱隱打著哆嗦,

不由皺眉,語氣十分惡劣,斥責道:“外頭下著大雪,你傻呆呆一直在外麵作甚?”

見吳妹兒沒答話,惡聲惡氣又道:“灰兔子,人傻透氣了嗎?東屋待不了,不知道去西屋?

平日我叫你過來一下,推三阻四的,又是嶽母不適,又是天冷怕路滑的,總有借口躲開去,這回子大雪滔天的,你又在這裏當什麼門柱子?”

吳妹兒剛跟他大吵了一番,實在不願意再起口角,尤其還是當著幹信的麵。再說,她也聽出肖勁帶刺的話中,其實是因為擔心她,實則包含好意,便沒有應聲,隻微笑點頭,過去到了碗水,遞到肖勁麵前,柔聲道:“喝點水吧。”

肖勁眼睛一直盯著吳妹兒,他一來想在幹信麵前擺譜,顯示他作為夫君的威嚴,二來也想讓幹信看看,他的娘子不但貌美漂亮,還賢淑溫柔。

隻是吳妹兒向來不是麵團捏的軟和脾氣,所以肖勁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拿不準吳妹兒會不會突然翻臉,心下也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吳妹兒今天極給他麵子,被他罵了一頓也隻是乖巧地站在那裏,嘴上不住說“是”,竟沒如以往似的跟他嗆聲,肖勁自覺麵上有光,心下十分滿意。

肖勁偷瞄了幹信一眼,挑挑嘴角,握拳放在嘴邊,裝模作樣咳嗽兩聲,抻著調子,在嗓子根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他和幹信說了半天話,借口叫吳妹兒進屋說口渴,其實也真是渴了,他接過水碗,一飲而盡。

幹信就站在旁邊,將剛才這番情景盡收眼底,不由低頭暗笑兄弟的這點兒顯擺小心思。

肖勁自幼喪母,在外家長大。雖外人都說他囂張跋扈,但幹信同他相知,曉得肖勁在傲慢蠻橫的外表之下,其實有一副待人熱誠、義氣仗義的好心腸。

跟自己一樣,從小有家等於無家的肖勁也盼望能有個溫暖的家,受人關心疼愛。

所以,幹信看出肖勁對吳妹兒十分上心,便一心隻盼吳妹兒也能對兄弟如此相待,甚至要更上心才好。

隻是幹信看過肖勁的全心投入,再瞧吳妹兒卻隻是神色淡淡站在那裏,端著空水碗,不知神思去了何處,

似乎對肖勁表麵申斥、實則關心的話語無動於衷,不由心中氣惱不已,有些替兄弟不值:我以前就沒說錯,這女子果真是冷心冷肺!

抬頭之際,幹信神色凝重:這兩人才相處這些時日,吳妹兒就引得兄弟對她如此上心。若是她真就為著別的目的而來,怕是兄弟以後有的虧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