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澤拉德新皇曆23年。
與往年一樣守約,隆冬如期而至,同時又不為失禮的捎來了肅殺萬物的嚴寒。凜冽的北風發出刺耳的呼嘯聲,夾雜著密集的凍霜掠過天空。大地則在此時顯得愈加沉默,安眠中靜靜的等待著新的複蘇。白皚皚的大雪猶如寬大的風衣,覆蓋著大陸的各個角落。就某種意義而言,人們更樂意稱它為來自災難源頭的白色惡魔。在極寒之地,饑餓、霜凍、湖水斷流以及資源緊缺引發的大小衝突,並不亞於一場瘟疫的負麵影響。因此,在暴風雪來臨之時,人們開始習慣在不安的戰栗中翹首企盼它快點平息。
坐落在這塊大陸南部的維多姆小鎮,此時正愜意的沐浴著冬日陽光的洗禮,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這裏的氣候並不算太冷。那古樸的青石板街道上,殘留的積雪正在慢慢消融,滲進細密的紋理之中。路旁行人稀疏,仿佛為了回應這冷清的季節而變的沉默不語,隻能聽見皮靴摩擦地麵發出的沙沙聲響,四周彌漫著抑鬱的蕭條。
在不遠處的轉角,延伸著一條空洞的小巷,偶爾有幾個裹著厚實長袍的男子,正竊竊私語著低著頭從裏麵竄出來,然後很快的消失在某個路口。
這條巷子的盡頭敞開著一家看起來有些陳舊的酒吧,裏頭傳來的嘈雜聲與外麵的環境相比十分格格不入,不過,這或許是唯一令人感覺還有生機的存在之處吧。無論何時,酒吧裏總是會聚集著來自不同地方的不同職業的人,他們低聲談論著一些公共場合裏聽不到的隱諱話題,或者分享旅途中的奇聞趣事,交換著對各自有利的情報。對比這些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的人們,酒吧角落位置裏坐著的孤身男子倒有些引人注意。
那男子斜斜的倚靠在窗口,寬大的灰褐色風衣裹著膝蓋以上的身體,下麵套了雙質料良好的鹿皮長筒靴,整個身軀顯得筆直修長。男子略帶蒼白的臉龐朝著陽光投射的方向,安逸的享受著由外透進的淡淡暖意,左手慢悠悠的搖晃著盛了一半葡萄酒的玻璃杯,右手則摻進細柔的淺栗色發絲中支撐住腦袋,微微眯起的雙眼形成兩條深邃的細縫,四周擾人的氛圍並沒有對他的從容造成影響。
而就在此時,外麵似乎又來了一群人,伴隨著粗獷嗓門所發出的笑罵聲,瞬間蓋過了之前的喧嘩程度,緊接著,一陣金屬用力放置在木桌上的聲音響起,好像生怕人們不知他們的來到。那男子皺了皺眉,帶著美夢被攪醒般的不悅,睜開了湛藍色的瞳孔,略微扭過頭瞥了眼身後這群穿著劣質鎧甲的男人,看樣子應該是駐紮在小鎮的傭兵團。
嘁,這年頭的傭兵素質還真夠差勁的……男子拉下高聳的衣領,勾起嘴角抿了口葡萄酒,一邊發散視線環顧了眼酒吧裏高談闊論的人們,便興趣索然的轉動了下酥麻的頸部,調過身體,準備換個姿勢繼續剛才的冥想,或者說打盹。
不過,剛合眼沒多久,男子就聽見一個沉悶的腳步聲緩緩的朝自己這邊走來,聲音一直延伸到很近的地方才停下,隨後,耳邊響起了手指關節輕輕叩擊桌麵發出的響聲。男子隻好重新睜開眼,懶洋洋的抬起頭,用透著一絲不耐煩的詢問眼神,看著麵前這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打擾了,閣下。”作為歉意,中年男子彎下高大的身軀鞠了個躬,語氣誠懇的說道,“請問我可以坐這兒嗎?”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用轉變成疑惑的目光認真打量著對方,似乎在核對自己記憶中的有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中年男子則回了個微笑,利索的卸下身上的輕甲護肩,挽在手臂上。
“當然可以,坐吧。”語調聽起來十分自然,讓人感覺像是在招待結識已久的朋友。雖然男子已經可以確定不認識來人,但對方左肩上露出的高階劍士徽章倒令他有了不小的興趣。
“在下德裏克·伊爾亞索瓦,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德裏克坐下之後,殷勤的自我介紹道。
“弗雷特·卡諾維奇。”弗雷特坐直身體,為對方倒了杯葡萄酒,旋即打量了眼酒吧裏的幾個空閑位置,佯裝漫不經心的問道,“我們以前見過麵麼?”
“之前的話並沒有見過,不過現在能認識您真是在下的榮幸。”又是一句老套的恭維,德裏克將右手按在左胸前垂了下頭,特意壓低嗓音道,“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您一定是從大城鎮遊曆至此的貴族吧?”
“貴族?嗬嗬,雖然我經常幻想自己會是這個身份,不過很遺憾,你猜錯了。”弗雷特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聳聳肩,端起玻璃杯抿了口,目光透過酒紅色的液體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真正的貴族一般都會盡量隱瞞身份的,尤其是孤身出來曆練,這點在下很理解。”德裏克這充滿見解的回答頓時令弗雷特一陣無力。
“好吧,那麼請問閣下見過有身為賞金獵人的貴族麼?”從德裏克的一係列表現來看,弗雷特也大致推斷出,對方無非是想讓自己雇傭他,完成他所構想的護送貴族曆練的美差,為了盡快結束這無聊的誤會,弗雷特隻好側過身,敞開胸前右半部分的風衣,一枚造型別致的銀白色徽章正鉤掛在衣服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