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必頻入夢(1 / 2)

故人何必頻入夢(一)

五年後,泉語山莊。

“雲灝……雲灝?……齊雲灝!”洛雨季走到齊雲灝的麵前反複喚著,還將食指在他眼前使勁搖晃。而齊雲灝卻呆呆地坐著,嗒然若失,對她的舉動毫無反應。

洛雨季又急又悔,隻得抓住他的衣袖用力扯。一記、兩記、三記……愣怔中的齊雲灝終於回過神來,緩緩抬起頭。

“季兒?”他低喃,用手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秀發,凝望的目光中滿是‘迷’‘惑’。忽然,他仿佛觸電般地從椅子上躍起,邁開大步朝‘門’邊走去。

“雲灝,你去哪兒?”洛雨季在他身後驚呼。

齊雲灝回過頭來,略略地猶豫了一下:“我,我還有些折子沒改,去看看就來……”話音未落,他已撩開‘門’簾,匆匆離去。

洛雨季愣在原地,咬住‘唇’思量了片刻,忍不住蹙起了雙眉。

這個齊雲灝,可以接受她是妖、是鬼,難道,卻不能接受她來自遙遠的未來,是陌生時空的闖入者這樣一個事實嗎?

關於她的來曆,他追問了很久,她卻一直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唉,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就禁不起糾纏,把實情吐‘露’了呢?是方才飲下的那杯梨‘花’白太過炙烈,還是雲灝那醉死人的溫柔?……

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緊走幾步,伸手掀開了‘門’簾。不管怎麼樣,她不能躲在屋裏,一個人惴惴不安地胡思‘亂’想。是黑是白,她總歸要找雲灝說個清楚。

月華如洗,一點點地照徹‘花’影扶疏的水榭曲廊。腳下,是潺潺不休的泉水,清澈宛轉,一路歡唱而去。繡著鳳蝶的絲履踏過柔軟的草尖,悄悄地,不發出一絲聲響。

遠方,綠柳掩映處,‘露’出石柱涼亭玲瓏的翹角。靜夜寂寂,齊雲灝壓低的聲音從裏麵流淌出來,聲聲地傳入了她的耳朵。

“……你速返栩寧一趟,將掬月宮中朕的那張禦塌找人拆了!”

“拆?……”陳如海的聲音一抖,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全拆了?!”

齊雲灝哼了一聲,口氣中帶著無端的惱怒:“朕的旨意你沒聽見嗎?叫你拆你就拆!”

“遵旨……遵旨……”陳如海忙不迭地應著,又苦著臉抬起頭來,“陛下,那拆了以後呢?可是要奴才將它一把火燒了?”

齊雲灝微愣,蹙著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道:“燒不得,畢竟是它引她來的……”

陳如海困‘惑’地撓頭,不知道皇帝陛下口中的那兩個“他”是什麼意思。

齊雲灝橫他一眼,不耐煩地一甩袍袖:“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將榻上拆下的部件用石函封了,找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埋了吧……”他說著,低下頭來略一思索,“對了,就埋在雲隱寺吧,那個地方隱秘,不會招來注目。”

“是,奴才這就去辦。”陳如海低應著,轉身要走。忽聽身後一聲急喚。

故人何必頻入夢(二)

“站住!”

陳如海趕緊回頭:“陛下還有什麼旨意?”

齊雲灝背著手沉‘吟’著,目光落在自己海青萬字紋的靴尖上:“此事……需辦得隱秘,千萬別讓皇後知道……”

“是……”陳如海又是一愣,卻再也不敢多問,匆匆地躬身退下。

齊雲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挑起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嗬嗬……”他含笑呢喃著,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光彩,“跑不掉了,這下子真的跑不掉了……”

躲在暗處的洛雨季愣怔著,悄無聲息地在身後的青石上坐下。耳邊,回響著當日在西湖邊的星巴克中,謝宇燃曾說過的一段話。

“……這張‘床’是五年前,在靈隱寺後的蓮‘花’峰下被發現的。當時它被密封在一隻巨大的石函內,並被拆成了零散的部件,是我們的老館長帶著我親手將它拚裝複原的。根據‘床’屏上雕刻的龍鳳藻紋及帝後的服飾,一開始我們將它斷代為曾在杭州建都的南宋。但是,當使用高科技的儀器進行再測定時,所有儀表顯示的年代全都為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輕舒一口氣,含笑慨歎不已。時空‘交’疊,緣生緣滅,所有的一切,原來如此微妙而神奇。雲灝為了她,偷偷拆了禦塌封入石函掩埋。千百年後,另一個時空,宇燃所在的考古隊發掘並修複了它,將它展示在博物館內。而她,偏偏又被它吸引,穿越到了遙遠的天啟,與雲灝相遇、相戀……

看來,冥冥之中,真的有那麼一雙撥雲‘弄’霧的手,悄然左右著她的命運。

前方樹影輕晃,月光下,‘露’出齊雲灝湛藍的衣袍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