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經慢慢地染紅了天際,山間一座長滿雜草的荒塚旁,依偎地坐著兩個年輕的男女,夕陽照在他們臉上,很美好柔和安靜的光澤。旁邊,放著幾包行李。四周幹枯的雜草裏,偶爾跑過一隻覓食的野兔,帶動雜草一陣脆脆的響聲。
暮色中,兩個年輕的男女在盤旋的山路上走著,去縣城的末班車已經錯過了,隻能看有沒有路過的便車可以搭乘。
遠處,傳來“踢——塌——!踢——塌——!”的聲音,是馬車。
“秋平,有車了!”滬妮突然地放鬆了腳步,鬆了一口氣。
放下越來越沉重的包袱,秋平拉緊滬妮的大衣領口,問:“冷嗎?”
滬妮搖頭,嘴裏呼吸出白色的霧氣。沒有月光,沒有燈光,夜色居然還是還是沒有黑盡。他們向身後張望著,山裏的世界早早地就開始休息了。
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車上裹著厚厚棉衣,下身穿著皮褲,頭上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用嘶啞的聲音問:“你們要去哪裏啊?”
“去縣城,車趕丟了。”
“算你們運氣,我也去縣城,上來吧!”
“好,謝謝你啊,師傅!”說著,秋平就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了車上。
“這麼多的東西!帶媳婦兒回家過年的吧?”
“是啊!”
“在外地上班的?”
“是啊,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
“在外麵好啊,我兒子也在外麵打工,在家呆著沒什麼出息。”
“您是回家嗎?這麼晚了。”
“啊,我拉了一些年貨去前麵那個莊,現在趕回去,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
秋平拿出手機,還是沒有一點信號。
“也許再過去一段就有了。”滬妮安慰地說。
“沒事,我也沒有說好幾點種會準時到家的。”秋平笑笑,摟了滬妮的肩膀,說:“就要到家了。”
抬頭看天空,居然從雲層裏透出幾顆星星,閃著寒冷的光芒。
縣城的夜晚,因為春節將至而熱鬧起來,街邊掛滿了的紅燈籠和小彩旗,每個單位的大門口都張貼著對聯,掛著彩燈,不時有鞭炮的聲音,還有零星的焰火劃破黑寂的天空。
秋平已經打通了電話,讓家裏等待的人不是那麼的擔心。
路邊有許多清閑下來的人群,還有穿著新衣,掛著鼻涕的孩童,他們吃著包裏揣的各種零食,然後還不時地掏出一個鞭炮,點燃,拋出去,站在那裏看著鞭炮爆炸,然後很過癮地拍手歡叫。
“好熱鬧!”滬妮說。在媽媽走後,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春節的熱鬧,第一次把自己放在了熱鬧之中,而不是遠遠地看著別人的熱鬧,自己倍感淒涼。秋平帶給她的,實在太多。
秋平跳下了馬車,向著前麵疾步地走去。一個單位的大鐵門前,站著一個向前張望的老婦人。
“媽媽!”秋平拉住了老婦人的手,中國式的表達方式,他們沒有因為高興而擁抱或什麼,他們很含蓄地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和對親人的愛。
滬妮也下了馬車,慢慢地向前移動,透過歲月走過的痕跡,老婦人的臉上依稀可辯昨天的模樣和神態。滬妮又被真切地扯回了從前,那個陳舊的陽光裏灰燼飛揚的空間。
“滬妮,過來呀!”秋平有些激動地催促。
滬妮慢慢的走過去,看到老婦人的手臂慢慢地揚了起來,下巴顫抖著,親人樣的等待。滬妮撲進了短胖的臂彎,撲向了童貞的悲傷的過往。
“阿姨!”從喉嚨裏發出的低喚,忍不住地,流著淚。
“滬妮!來,讓阿姨看看你!”秋平媽推開滬妮,拉著她的手,笑著細細地端詳,臉上也是潮濕的一片。“嗯!長大了,真漂亮,和你媽年輕時……”說著,笑容就凝固了,她意識到不要說的好,“走,我們回家去,餓了吧,叔叔在家煮餃子呢。”
“李老師!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狗旦他爹啊!”趕馬車的人突然地叫起來。
“哦!是你啊,趕快下來,到家坐坐去。”
“不了,我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改天來給你拜年。”
“好好!”
“這兩孩子就是你的兒子媳婦吧?你好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