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2)(3 / 3)

城內龍興寺北麵的街道曲曲折折,散處著一些中上人家的小庭小院式建築,可算是純粹的住宅區,白天也沒有多少人行走,晚上,偶而可以看到提著燈籠的夜歸人。

一個穿了淡灰披風的人,提著一盞燈籠,沿小街慢慢向西走,西麵半裏外,是東城有名的藍台,往北,不遠處是寶香亭,半夜三更在這一帶出了意外,不會有人知道。

他在一座大宅的角門停住了,順手將燈籠插在門側的插燈座上,任何人看了這個情景,都會認為是這間住宅的夜歸人,他伸手到門楣上方,叩出一連串斷續的聲響信號。

久久,門悄然而開,他不假思索地跨過門限,象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重門疊戶,這裏麵真難摸清方向,一位老蒼頭提了一隻燈籠在前麵領路,蒼老的背影惻然心動,人總會老的,除非活不到老的一天,老而執賤役,才是悲哀事的,按理,任何人也不忍心向這樣老邁的人使用暴力。

進了一處小院子,這人在後麵大手一伸,老人便失去知覺,跌入這人的強勁手臂中,燈 籠易了主。

天氣太冷,滴水成冰昏迷的人暴露在寒氣下,片刻便會凍僵,這人很講良心,將老人挾入一間無人居住的廂房,將床褥帳被蓋在老人身上,這才帶上房門提了燈籠,直趨小院北麵的內室,廊下的大排窗是明窗,可以看到裏麵透出的明亮燈光。

這人息了燈籠,站在這一麵的回廊下,反映看窗光的眼睛冷電炯炯,默默地觀察四周的形勢。

一個成功的江湖人,必定具有洞察幾微的銳敏判斷力,從所有的事物中找出危險的征候,每件事的變化皆應該有合理的解釋,從而尋求因應之道。

現在,他就在找尋合理的解釋,對所發生的事,他在自問:可能嗎?在就是易地而處,他該有何種反應。

這一家冷落的宅院,本身就令人難測疑雲重重。

他來了,任何意外都沒有發生,一切順利,一切皆在意科之中,可能嗎?

他象一頭嗅到危險氣息的肉食猛獸,全身呈現強烈的反應,當然,他並不是真的猛獸,沒有剛毛可以聳立,沒有待伸的堅爪利牙,他那雙銳利的雙目,顯得更大,更黑,奇光變深遂、更銳利。

他深深吸入一口長氣,無聲無息地伸張雙手,片刻,高大的身軀突然痙攀、顫動,慢慢地、慢慢地縮小,身上的衣褲、披風似乎太大了。最後,他象是枯萎的嫩芽,成了小小的一團模糊球形物。然後,重新以同樣的緩慢速度恢複原狀。這期間,身軀萎縮與膨脹,皆在無聲無息中進行,唯一有異的是,他整個人似乎籠罩在一團無形無質,但行家卻可以感覺到的奇異氣流中。

這是一種人類已經失去了漫長年代的本能,也許失去了一百萬年,或者一千萬年,甚至更久些的變形蟲原質。在玄門高士的心目中,這就是所謂成道,成道的人,凡夫俗子稱之為仙。仙是神秘難解,甚至不可解的,仙有千百化身;可以變物隱形;可以朝遊滄海暮蒼梧;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信不信由你。

經過這短暫期間的活動,他軀體內已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但在外行人眼中,他仍然是他,並沒有任何改變;至少外形一點也沒有改變,他並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

內室的人仍未入睡,華麗的臥房溫暖如春,妝台上銀燈高照,全室彌漫著醉人的幽香。

一位盛妝的麗人,穿了綺羅所製的春裝,窄袖子緋色春衫,把隆胸細腰美妙曲線暴露無遺,象這樣子走出房外,不片刻便會凍冰棒。

房中有四具內藏式的大銅鼎,裏麵有無煙的獸炭發出陣陣熱流,穿著春衫仍感到熱流撲麵。

這位麗人大概本來就有七八分姿色,再經巧施鉛華,穿得象樣,便成了十分美貌的天仙,她坐在妝台前,麵對著前麵僅有兩尺的菱花鏡,手托香腮,不知道她在想些甚麼?菱鏡新磨,出於磨鏡高手,所上的水銀勻稱細膩,鏡中的人影織毫畢現,好美的一張麵龐!

她在等人,房門並未上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