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遼闊的華北平原,天空瓦蘭,田野碧綠,使人心曠神怡。清晨,淡藍色的天空白雲飄飄,太陽尚未起床,蒲陽拳社的一群年輕人們已經練得熱火朝天。寬闊的場院上個個生龍活虎:槍走如遊龍,劍奔似飛霞,拳若流星閃電,腿似撲地旋風。
場院邊上的棗樹林裏,隻有一個人在那裏站樁。
隻見他,心靜氣沉,雙眸凝神平視,炯炯有神,對身邊龍騰虎躍的火熱場麵竟像是無知無覺,似乎整個田野間隻有他一個人。汗珠兒從他的臉頰上“撲噠,撲噠”滴落在胸前,衣襯濕透了,腳下的土地也被洇濕了一片。
他叫齊公博,天性憨直,悟性稍差,別的師兄弟兩天就能學會的拳趟,他學四五天也記不住,但他求藝心切,決心比誰都大,練得勁頭比誰都足。孫祿堂先生因材施教,隻準他每日站三體式。開始,他站不到半個時辰就腿軟盤麻,腰腿疼痛難忍。齊公博是個咬釘嚼鐵,意誌堅強的硬漢子,一連兩年的時間,都專心致誌,苦練不懈。可是,這三體式還要再站多久?自己一趟拳都沒學,還要落在師兄弟們的後麵多遠呢?
此時,孫祿堂先生走到他身旁,給他扶了扶腰,捏了捏腿。齊公博頓覺胸中寬廣舒暢,呼吸更加和順,氣息自然下沉丹田。過了一會兒,孫祿堂先生說:“兩個時辰了,歇歇吧。”齊公博收了式子,站起身。
孫祿堂先生看著渾身熱汗津津的齊公博,頗有感觸地說:“公博,你可知世間練拳者多如牛毛,又為何成道者卻少如麟角?這是因為許多人不知形意拳中的內勁是什麼,卻隻在形象處猜想,有的以為心中努力,有的以為腹中運氣,這種錯誤不勝枚舉,其實這都是拋磚弄瓦,以假亂真。這三體式則是形意拳的基礎,在形意拳界有一種說法,叫‘萬法起於三體式’,隻有日日練習,持之以恒,才能由微而著,霹靂一聲地翻天。此中絕無捷徑,也難取巧。”
齊公博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點點頭,卻不由自主地向場院上那些正在演練刀槍拳棒的師兄弟們望去。孫祿堂先生明白齊公博的心意,莞爾一笑說:“又心急了吧?”
齊公博忙轉過頭說:“不,師父,我……我這三體式站了快兩年了,拳趟卻……”。
孫祿堂先生拍拍齊公博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你覺得落後了,可為師卻不這樣看,俗語說功到自然成,你切不可心急,再堅持一段時間,必有成效。”說罷孫祿堂先生揚長而去。齊公博望著師父的背影,緊咬嘴唇,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又全神貫注地站起三體式來。
時光如梭,轉眼一年過去了。這天,大雪紛紛揚揚,天地間銀裝素裹,十分妖嬈。場院上,空無一人。齊公博獨自在棗樹林中站著三體式,隻見他,兩腿前虛後實,似金雞猖站之姿;身體三折,如龍之盤疊曲折;頂直肩圓如熊之威嚴辭;兩手相抱,有虎欲離穴之勢……。真個是:雞腿、龍身、熊膀、虎抱頭。他雙眸炯炯有神,頭上熱汗騰騰,渾身上下早已落滿雪花兒,儼然一個雪人,一動不動地如雕塑般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