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祿堂站在場院邊的高粱地頭上停下腳步,見院子裏幾十個壯大漢子正在練功,一個個袒胸赤臂,踢樁、抖大鞭、摔麻袋、扔石鎖……還有幾個壯漢在訓練摔打跌撲,場麵倒也激烈。未等孫祿堂細看,那些練功的漢子卻都收了式子,怒目橫眉地看著他,如臨大敵。趙三、馬奎二人大步走到場院邊。此二人生得人高馬大,肥頭闊麵,橫肉梭梭,站在那裏倒也威風赫赫,不同凡響。趙、馬二人把孫祿堂上下打量一番,不禁疑惑:在江湖上,傳說那孫祿堂神功蓋世,本以為必是個頭如鬥,腳如舟,拳如錘,目如鈴的金剛羅漢,今日一見,原來是個貌不出眾的平常貨色,真個是耳聽是虛,眼見才是實。
趙三、馬奎互相對看了一眼。那馬奎向前一步:“請問閣下可就是神功蓋世,大名鼎鼎的孫祿堂嗎?”神態傲慢,完全沒把孫祿堂看在眼裏。
孫祿堂淡淡一笑,朗聲道:“不敢當,在下便是孫祿堂。”
說話間,馬奎突然長嘯一聲,似離弦之箭竄進高粱地,隻見他擰腰運氣,“刷刷刷”連出數腳,隻聽“哢嚓、哢嚓”一陣響,但見一棵棵高粱頂著沉甸甸的穗頭“嗖嗖”直射向天空。趙三得意洋洋地叉著腰:“兄弟們,怎麼樣?”。
“好!”接著是暴雨般的掌聲。
行家一看便知,這馬奎腳上確有功夫,別看那高粱雖輕,但要把它從地麵上筆直地踢到空中,若無二十幾年踢樁子的紮實功夫,沒有幾百斤的發力是辦不到的。孫祿堂明白這是在向他示威,炫耀功夫,對這些人不拿出點真功夫是很難使他們折服。
想到這裏,他也不答話,早一個箭步竄進那密密匝匝的高粱地中。眾人疑惑地望著高粱地,隻見那高粱棵子一陣“唰唰”搖動,卻不見了孫祿堂的影子。
趙三目不轉睛朝那密密匝匝的高粱地張望一會,仍不見動靜,以為孫祿堂隻不過是裝腔作勢的騙子而已,拍著手大笑起來:“哈哈——什麼神功蓋世,武技絕倫,我看就是一草包,被我師弟嚇跑了吧!哈哈哈……”
話音未落,突然高梁穗頭之上站著一人。騰雲駕霧般,正是孫祿堂!隻見他丹田提氣,踩著高粱穗頭,腳步如飛。疾行幾步,輕輕跳下,腳掌剛落地,又縱身躍上高梁穗頭,再疾行數步,跳下腳掌一落地,卻又縱身躍上高粱穗頭,再疾行數步,又輕輕跳下……就這要,他在高粱地裏竄上跳下,如紅鯉跳躍在碧波之中,又似獨舟於洶湧的江麵之上。眾人一下子看呆了,一個個咧開嘴巴,都忘記閉上了。
他們也算是武林中人,從來沒想到竟有如此絕項輕功,一個個看得如醉如癡,呆若木雞。隻聽得那高粱地中一陣“唰唰啦啦”“窸窸窣窣”的聲音,孫祿堂矯若遊龍,快若電光石火,霎時間,已在高粱穗之上圍繞場院飛了一周,徑直回到那趙三、馬奎的麵前,輕輕躍下。麵不改色,氣不長出,他用平靜的目光審視著趙三、馬奎等人,威而不怒,正氣凜然,所有人不禁駭然。
但趙三、馬奎到底是久闖江湖的老手,自然懂得如何進退。見功夫不及對方,急忙拱手施禮:“先生絕技驚天,真乃神人也!我等不及……但我兄弟也稱是上拳頭上走得馬球,胳膊上立得人的漢子,不知先生來此有何見教?”
孫祿堂麵視眾人,器宇軒昂,聲若洪鍾:“我來這裏隻是奉勸各位兩句,習武者當以德為先,以善為念,不可以技逞強,欺壓百姓!”說著他對趙、馬二人拱手一禮,“二位既然開場設教,須知授徒先授以德,再授以技。”
趙三、馬奎此刻已被孫祿堂的武功震懾住了,雖心中憤懣,卻敢怒不敢言,隻是漲紅著臉,違心地點點頭。孫祿堂見二人知錯了,也不便深究:“如能這樣,我們便是武林中的朋友,在下告辭了。”說罷,孫祿堂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