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睿在東郊清夷河畔找到顧子安的時候,後者穿著人字拖、戴著破草帽,正跟幾個退休老大爺一起在樹蔭底下釣魚,見到老相識也不招呼一聲。徐睿不以為意,也不急著搭話,站在顧子安旁邊默默點上一支煙,陪他盯著清冽碧綠的河水看。
老半天,浮子還是一動也不動,顧子安終於沉不住氣了:
“局長,您老人家又沒被停職,怎麼跟我這無業遊民一樣閑?”
顧子安話裏帶刺,聰明如徐睿怎麼會聽不出來。
要真說起來,顧子安和徐睿確實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一個生在工薪家庭,一個是正經八百的官二代;一個是普通的轉業士官,一個是名牌大學畢業生。這兩個人的交集就是幾乎同時進入了永平區警署,當時還是平級。
事實證明人比人氣死人這話說得一點不假,在兩年前發生的那起轟動全城的商業街搶劫案中,窮凶極惡的犯人挾持了一名孕婦做人質,最先到達現場的顧子安勸說無效反而激怒罪犯,牽連無辜群眾受傷,幸虧及時趕到徐睿當機立斷,掏槍擊斃罪犯解救了人質。結果當然也是不言而喻的:徐睿受到嘉獎,翌年便提升為區局副局長;顧子安賠了傷者的醫藥費不說,還背了個處分,鬱憤之下幹脆辭職不幹了。
後來,在戰友的幫助下顧子安當上了私家偵探,說著挺好聽,充其量也就是調查調查婚外情,所幸還能勉強糊口。每當顧子安受夠了烏煙瘴氣的家庭倫理劇,就跑到郊外去釣魚。他也不是好這一口,隻想一個人清靜清靜罷了。沒想到就這點小追求還被徐睿給破壞了,顧子安當然滿心不爽。但顧子安也不是小心眼兒的人,他明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沒必要撒氣到徐睿頭上,再說這家夥能平步青雲,也確實有兩把刷子的。
隻是,顧子安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日理萬機的徐睿特地找上自己是為那般。他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徐睿是開著自己那輛Q7來的,沒動公車沒帶司機,說明十之八九是私事。莫非這幸運小子被戴了綠帽子不成?這麼想著,顧子安覺得痛快了不少,於是對著徐睿露出了營業用的笑容:
“難道你打算要雇我?”
“沒錯哦。”徐睿明知顧子安在想什麼,卻並不惱火,“共事那麼多年,你的能耐我還是很了解的。再說了,這事兒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
顧子安笑得更歡了:“可把心擱肚子裏吧,咱在道上可是出了名的口風緊。”
“就是看中了你嘴巴嚴。”
徐睿不動聲色地遞過一張照片,顧子安接過一看,立馬呆了幾秒鍾。
“這……高中生?”
徐睿微笑:“大學剛畢業。”
顧子安又看看照片,再看看徐睿,然後故意壓低了聲音:“難道嫂子喜歡上這個類型啦?”
“想哪兒去了。當初勸你不要意氣用事去做什麼私家偵探,現在可好,腦袋生鏽了吧。”
“這熊孩子到底犯了啥事?”看徐睿一臉神秘兮兮,顧子安連連搖頭,“不對不對,要真是那樣,憑你的本事還不分分鍾搞定了,要我幹嘛啊。也就是說,這小子不是罪犯。我說徐局長,您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除了嫂子看上這小白臉了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你查他的理由。”
徐睿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想讓你幫我找到這個人。”
“別逗了,你堂堂一警局局長,找個小屁孩還要動用私家偵探?”
“正因為我的身份,才不能自個兒找人。”徐睿頓了一下,“再給你透漏一點吧,有人想請這孩子幫忙,由於種種原因不方便親自出麵。也就是說,找到他並不是關鍵,勸服他幫忙才是重點。我思來想去,唯有你最適合做這件事,一者你是個經驗豐富的警員,二者,我認為你最有可能說服他。”
說末尾那句話時,徐睿笑得意味深長。顧子安盯著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而言:
“能請動你的,非貴即富,大人物有的是人脈手段,找一大學畢業生還不是易如反掌。可非要假你之手,最後還找上我這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來……”說到這裏,顧子安態度堅決地擺了擺手,“小的不才,目前還算是溫飽,不想為了莫名其妙的委托攤上麻煩。”
徐睿悠悠開口:“五十萬。”
顧子輕蔑擦了擦鼻尖:“沒聽說過大丈夫富貴不能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