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拜樓(2 / 3)

如此三式已畢,何歡對顧月章終於心服口服,心中對之再未生出狂傲之念!

何歡起身,上前拱手道:“願聆先生教益!”顧月章笑道:“若說武學之道乃是學習諸多‘用勁’的法門技巧,用在習武之初本來不錯,然則人修為日深,便應從‘用勁’進入‘化勁’之境。所謂‘化勁’,即將一身內息行之如水。所謂‘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你將一身的內力煉化得如同一潭靜水,任是多大勁力侵入體內,縱然起些波瀾,也是一片圓整,再伺機回彈反擊,如此一來後發製人,對敵之時,要比你萬般‘弄巧’省力多了!”何歡歎服道:“我總以為自家雖非天才,天資也算不差!與先生相對幾日,方知原來離白癡不遠!還請先生多傳些法門與我!”顧月章道:“先這樣罷!你先照著這個方向練,等入了‘化勁’之境再說。深的東西說了你也聽不明白,若是聽多了驚散了神思,這輩子便再動不得拳了!”何歡點頭道:“先生說的在理。卻不知欲達‘化勁’之境,當以何為徑?”顧月章笑道:“艙裏書房有我早年批注的《太極拳理》,你閑暇時可以尋來揣摩。”何歡點頭應許,見顧月章今日已沒了談興,便拱手告退,進到艙內尋那《太極拳理》。

片刻之後,靜姝從艙內款款走出,見顧月章又在盯著湖水發愣,便上前走到他身邊,道:“我們來杭州也有些時日了,總見你發呆,若有急事怎也不見你去辦?”顧月章歎道:“我心裏何嚐不急,‘先來後到,不避親貴’,天機樓行事向來如此,我也無計可施。也隻好這般苦等了。”靜姝聞言奇道:“先前在家裏也聽四哥說起這‘天機樓’,那到底是個什麼所在?”顧月章道:“你不是江湖之人,不知道也不奇怪。天機樓號稱天下萬事之機要,方今天下無論廟堂江湖,舉凡大事發生,你皆可從中得知其始末。”靜姝歎道:“你來此是要查她的下落了?”顧月章歎道:“當年她棄我而去,惹得我心思喪亂癲狂,失手殺了許多江湖名宿,此事天機樓必定記錄在案,天下若還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便隻有天機樓了。”靜姝哀聲歎道:“倘若你真的尋到她了,是不是又要舍我而去了?”顧月章聞言道:“姝兒你莫要多心,五載情劫煎熬,我和她的情分早已化了個幹淨,隻是她至今欠我一個解釋,我若不得答案,一生不得心安!”靜姝聞言心中略定,歎道:“隻盼你心願得償時,能真的放下這一樁心事。”

說來甚巧,兩人話頭方一落下,便聽湖麵上有人遠遠叫道:“請問何歡何少俠可在前方畫舫之上?”循聲望去,隻見湖麵上飄來一葉扁舟,上麵站著一人瞧不清形貌,身上衣著卻極為奇特,自中而分,半黑半百,顧月章見此打扮,心中微微一動,接口道:“對麵來的可是天機樓的朋友?”那人道:“在下正是天機樓弟子,聽聞何少俠正棲身於此,特來相邀!”顧月章聞言低聲吩咐靜姝回艙去尋何歡,轉而朗聲道:“既然如此,便請上船吧!”那人道了聲“獻醜”,足下一頓,將船蒿貼水踢出,身子一縱,並足站在船蒿之上劃了過來,待近了畫舫,猛一縱身,飛身丈許,輕輕落在甲板之上,一串動作瀟灑從容,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顧月章見了微微點頭,並不做聲。那人方一落定,便向顧月章深深一禮,道:“山嶽在前,在下不免有些忘形!還請魁尊恕在下放肆唐突!”言畢,一雙眼睛炯炯望著顧月章,目中大含求教之意。顧月章笑道:“這是懷祖寺的‘一葦渡江’吧,樣子當真好看!隻是以此術淩空,仍需借用外物,不免拘束了變化。”那人麵露喜色道:“能得月侯半句讚賞,已不枉在下苦練多年!”顧月章聞言搖頭笑笑,再不置語。

此時,何歡從艙內走出,見了那人不由一愣,顧月章道:“歡兒,這位先生是天機樓的人。”那人衝何歡抱拳道:“少俠兩月前曾向鄙樓投過拜帖,如今輪到少俠了,在下奉樓主之命特來相邀。”顧月章聞言微微蹙眉,心想天機樓三日答一問,何歡兩月前拜帖才輪到今日,這兩月光陰又不知有多少人投帖拜樓,輪到自家當真不知何年何月了。隻聽何歡歉然道:“請恕小可無狀,先前疑惑之事如今已然盡知,故而這拜樓似無必要了!”那人道:“在下先恭喜少俠機緣之下得以解惑,是鄙樓做事拖遝,錯過了生意,這並不怪少俠。隻是鄙樓有規矩:‘欲探天機,有進無退’,少俠既然投了拜帖,還是隨在下回樓,無論何事問上一問,有何不可?”這話說的頗為霸道,何歡聞言不由有些氣惱,正想發作,隻聽顧月章道:“我若與他同去,可算壞了規矩?”那人聞言愕然道:“這……鄙樓百餘年間倒是無此先例……可是……”顧月章笑道:“我隻問,天機樓的規矩裏可有明文說拜樓之人必須獨自一人?”那人搖頭道:“確實無此一說。”顧月章道:“那便罷了,我與歡兒同去。”言畢,轉而向何歡道:“歡兒,你若無事要問我便借你這次機會弄明白一件事情,如何?”何歡道:“先生肯教我功夫已屬深恩,我若能報答一二自然絕無推辭之理。”顧月章歎道:“那便多謝你了。”言畢,又對那人道:“既然如此,我們這便啟程罷!”當下便別過靜姝綠珠二女,中間少不得一番囑咐,待一應事畢,顧、何二人隨著那天機樓弟子離了西湖,去往天機樓。

話說西湖西岸有一片柳林,當此時節,正是一片蔥鬱,遠遠望去,仿佛一片綠海,清風拂過,隻見那枝葉搖擺,恰似蕩起陣陣漣漪,與西湖美景融為一體,相映成趣。行至近處,卻見這柳林也並非一個整體,一條青石板路將其一分為二,這路鋪建的曲折狹窄,石縫之間幽草叢生,故而遠望之時難以察覺。

這條青石板路所通之處,便是天下聞名的天機樓。

顧、何二人隨那天機樓弟子步入柳林,初時並不覺有何奇異之處,曲徑通幽,極是秀麗。行至中途,柳林中氣象猛然一變,說來甚奇,此時日已過午,晨霧早散,此時卻不知從何處漫來一陣濃霧,將道路盡皆掩住,濃霧深處,更隱聞刀劍機簧之響,顧、何二人正自奇怪,隻聽濃霧深處有人問道:“何為一?”那天機弟子朗聲答道:“一為圓,一中同長也!”那人又問:“何為二?”那天機弟子答道:“兩物相異,為二!”那人又問:“既為相異,何能一道?”天機樓弟子答道:“相異不相左,是為一道。”言畢,濃霧深處重又響起機簧之聲,濃霧漸漸消散,露出路來。顧月章歎道:“不想天機樓的暗語竟是墨家經典!”那天機樓弟子語含驚奇道:“久聞先生乃是‘智計之魁,武學之尊’,不想竟連墨家學問也有造詣!”顧月章道:“若無五年鬼穀之困,我也無緣一覽墨家經典。”天機樓弟子歎道:“自焚書坑儒以來,墨家經典失傳千年有餘,鄙樓正是墨家遺脈,故而若無鄙樓弟子代為引領,世人絕難踏進天機樓半步。”顧月章笑道:“原來如此,無怪天機樓執掌天下機要,竟能百年無虞!”那天機樓弟子聞言苦笑搖頭,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