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隻覺韓昊禎為人虛偽殘忍,心中大生輕視,又聽葉擎天竟能利刃加身而不變顏色,當真是鐵打的硬漢,不由敬佩有加。韓昊禎環視群雄,隻見人人臉上掛有鄙夷,心中五味陳雜,忽而一聲狂笑,轉身恨道:“當年你行止狂放不羈,豈能做得一派掌門!我劍仙門百年基業,我怎能眼看著它落入一浪子之手!”葉擎天冷哼一聲,道:“你行止倒是規矩穩重。這五年劍仙門由你打理,不行俠義,隻知占地屯財,惹得鄉裏間民怨驟起!隻怕,再不過數年,墜入邪道也猶未可知!”寥寥數語,說的韓昊禎張口結舌。葉擎天抱拳四顧:“列位英雄,月侯當年失手犯錯,加之在下也曾赴月侯婚宴,故而此人反將在下之死嫁禍月侯,其人卑劣,可比禽獸!今日若有哪位是因在下之事,來王屋山尋月侯晦氣的,大可就此下山了。此中情誼,在下感念之至,日後定有報答。”喬捩等人聞言,生出躊躇之意。
顧月輝見狀從地上站起,冷笑道:“葉大俠這話差了。我們此來有人是為個人恩怨,更有人是為江湖道義!顧月章罪惡滔天,即便少了一宗,也仍是罄竹難書!俠義之道,除惡揚善!葉大俠如此言說,豈非小覷了天下英雄!”葉擎天冷哼道:“長公子高明!隻是您硬要將列位英雄與韓昊禎這等人歸為同路,卻不知是否也小覷了天下英雄啊?”顧月輝聞言一愣,葉擎天繼續道:“當年月侯犯錯可謂是無心之失,而這位韓掌門則是禍盈惡稔!既然除惡,敢問列位,先要除誰啊?”
韓昊禎聞言,慌忙望向喬捩,嘶聲叫道:“喬兄!喬兄救我!這幾年在下可沒少……”話音未落,頸間猛然爆出一團血霧!竟是喬捩猛然欺身上前,一刀劃斷了他的頸脈!隻聽喬捩緩緩道:“大義之前,雖親不避!念你我多年情誼,便由我給你個痛快罷!”說話間,猛一甩臂,將解牛刀上血珠甩落在地。
那韓昊禎未及說完便命喪其手,顯是喬捩有意滅口,在場諸人都是久經風雨的老江湖,如何看不透個中玄機?隻是喬捩此人久處關外,為人狠絕天下皆聞,雖非正道,卻也算一方豪強。眾人權衡利弊,見韓昊禎已然死不瞑目,盡皆裝聾作啞,也不深究。
葉擎天冷瞥一眼韓昊禎倒在地上的屍首,忽歎了口氣,轉向顧月章道:“月侯恕罪,在下已然盡力!”顧月章笑道:“擎天兄如此幫我,月章已承盛情!”葉擎天想了想,笑道:“在下多慮了。月侯神通震古爍今,信手一擊便能掃空萬古!這些人即便綁成一股,隻怕也難入尊目。”顧月章笑而不語。葉擎天又道:“如今我大仇已報,再無牽絆。這便去了,他日江湖重逢,你我再把酒言歡!”言畢,穿過人群,飄然下山。
張笑顏此時忽袖手而出,走到顧月章身前,臉上神色淒苦悲愴,沉默片刻,略欠了欠身,道:“顧兄別來無恙。”顧月章臉色陰沉,冷笑道:“好!你既然來了倒也省事!我本來也欲先去尋你!”張笑顏苦笑道:“我不過是你昔日手下敗將,尋我何來?”顧月章道:“曦晨當年負我而走,才惹下今日諸般禍事!而今我雖對她心死,卻有一問縈繞心懷,久難排解。你與她自小相識,這世上除了我,便隻有你與她尚有情分,所以我若欲尋曦晨,必先尋你!”張笑顏苦笑道:“雖在情在理,隻可惜當年她隨你走後,我也再沒見她!”顧月章聞言蹙眉,凝視其麵,打量片刻,沉吟道:“你沒騙我?”張笑顏苦笑道:“你心中早已了然,何必多次一問?”顧月章微一點頭,道:“你此來是要報當年奪愛之仇了?我就站在這裏,你動手罷!”張笑顏道:“你又何必羞我!當年我便不是你的對手,又何況今日?隻是這幾年來,我將一腔情懷演為一路劍法,今日想使將出來,請你一看究竟。”顧月章退後一步,含笑道:“好!既為劍法,你且先去借一柄劍來。”張笑顏道:“六載洗心為劍,而今何拘外物?”顧月章頷首道:“憑此一語,已得劍中三味!”
張笑顏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梅枝,略看了看,忽苦笑一聲,沉聲道:“這一式名為‘青梅竹馬’。由梅枝施展,倒也有趣。”說著,信手舞將起來,這招劍法一經施展,便有意動神飛之韻,漸漸地,張笑顏身影化為兩個,一個舞劍之姿狀如好女,輕靈曼妙、嬌柔靦腆;另一個則如兄長一般,招招容讓,極盡寵溺之意。
“接下來是‘情根深種’。”言畢,劍中意境猛然一變,隻見那女態劍姿仍舊空靈,而那男態劍姿則開始有些滯澀,失了來往隨意之感,無論女態劍勢指往何處,男態劍勢總是隨之附會,頗有些“婦唱夫隨”之意。
看到此處,顧月章臉色開始有些難看。張笑顏兩式舞罷,漸有些陶然自忘,兀自說道:“然後是‘使君東來’。”這一式劍法一經使出,張笑顏原先幻出的兩個身影中又生出一個,但見新生的劍勢意境猛然拔高到一無可企及的大境界!大氣從容,睥睨蒼生,如若天上神君,浮沉雲霞之際!隻是高絕如斯,難免有些曲高和寡!那女態劍意突逢此君,仿佛情竇初開,舍了那男態劍意,瞬間變得拘謹纏綿,如同乳燕投懷,與那新生劍意形影不離。而那男態劍意,則開始變得殺氣騰騰,招招沉痛,似要擇人而噬,卻又難掩自傷之情。
張笑顏演到此處,臉上盡是灰敗之色,隻聽他喃喃道:“‘情難自持’!”言畢,那女態劍意與那高絕劍意歸於渺然,隻留那男態劍意兀自狂舞,一股喪亂之意彌漫而開,隻見那劍勢忽而直刺,忽而斜揮,忽而縱劈,忽而橫砍,毫無章法,狀如瘋漢!
隻聽張笑顏口中說道:“再然後是‘顧影自憐’與‘望穿秋水’!”言畢,劍法中喪亂之意漸趨平靜,轉為寂寥之情。隻見他一腿伸直,一腿彎曲,身形呈後仰之狀,持劍之手作拔劍之態,停頓片刻,猛然一劍斜刺虛空,然後頹然坐倒,眼神中尤帶淒迷,似虛空之中有一女子,令他愛慕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