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聞文章之道雖千變萬化,但究其蹊徑,唯天趣與學力二端耳。以學力勝者,冶鑄百家,下筆高古,然非老成宿儒不辦;以天趣勝者,則自出機抒,情見乎辭,雖不能核綜群籍,其自然之妙,亦別有心會,令人於霽月光風中,有驀見驚鴻之慨。又如於峨冠博帶叢中,一綠衣仙姝解頤一笑,則群情燦然,所謂道法自然者也。
若熔同學,出身世家。天資穎悟,敏而好學。自幼即博覽群書,迴異俗流。及負笈東魯,得聖人之邦濡染,其學尤進。頃以所著《時光印痕》稿見貽,而丐序於餘。披覽之,歎曰:以妙齡而著斯文,可謂妙哉!焉可為妙?其筆底波瀾也!若熔之文,率皆短章。然皆要言不繁,頗善勾勒。《蘭州掠影》先以“蘭州位於中國版圖的中心”為蘭州定位,且自成段。複以“當你在沒有護照的情況下渴望在世界中心呼喚某人,可以去蘭州”,吐屬不凡,令人擊掌。古今詠歎蘭州之作可謂多矣,然似無一語及此句之深情邈綿,之直截了當,其指點江山,會心不遠之才,良可稱道。而能從大處著眼,複能從細部描摹,則如:“而總有那麼幾戶人家,躲在蘭州城的角落裏,木格子窗戶上淡黃油漆斑斑點點地剝落,亮藍色的鐵皮院門上貼著門神畫,半敞著,可以看見院子裏土黃的地麵和粉紅薄紗的門簾。”其逼真,其細膩,及其風情自在言外。即使司空見慣之物,若熔同學也別具慧眼,善能發現其中旨趣,譬如:“很多地方都很安靜,暄鬧的永遠是打擾它的遊人。”“讓我不知道怎樣觸摸,才可以碰到幸福。”“讓這陽光將我穿透,曝幹”、“遼闊此時屬我”、“或為犧牲品或為導火線的一個個美麗的女人”、“如果注定失去,那麼可不可以拒絕開始呢?”諸如此類,皆富有深意,引人遐思。如斷珠碎玉,豁人雙眸。尤可稱道者,其思辯之才也。譬如關於夢,一寫再寫,境界之奇異,色彩之紛繁,追問之深邃,非尋常諳熟於文字者可比。譬如《她》,評論三毛之作雖多,但以一個“懋”字展開議論,有破空而來之感,而“一個活得如此充實的性情女子,竟也終究逃脫不掉思想的謀殺”,寓歎惋與犀利於一體,有老吏斷獄、蓋棺論定之感。結尾處又以“懋”字闡釋,既呼應開頭,又翻出新意。以“我不可能盛大,但我會好好地活著,隻為沙漠遍播綠洲”結尾,正是卒章見誌,發人深省。也彰顯其雖愛“發呆”,屬“80後”一群,但“認為文學是應該始終帶給人希望的”之文學理性。
以是,若熔同學富有才華,發而為文,則以天趣而擅勝場。欲以寄語者,“學力”之大端也。而學力需假以時日,若熔學方大三,可謂蜻蜓梢頭,小荷才露。嚐一味而知大海,既入門則可堪深造。他年之大成就,則非餘之所能論也。謹述弁言,以為先容。
丁亥金秋袁第銳於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