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陽春。
莊園滿目瘡痍,瓦礫遍地,因為,前天早上,又發生的一次強烈的地震。
又有一幫人,前來牧場探望伍德老人。
從莊園兩月前發生了那一次地陷以後,他就一病不起。尤其最近幾天,老人的健康狀況越來越糟,昏迷之中反複念叨著,天塌地陷,世界將盡之類的糊塗話。
前來探望老人的親友,帶來了很多好東西。
但老人什麼也吃不下,因為,老人自從病倒以來,每天隻吃一小碗米粥,最近幾天,老人甚至連粥都喝不下。
老人的留聲機裏仍然播放著那首老歌“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
於是,來探望老人的人,索性買來一些加五愛吃的食物。
加五得實惠。但是加五麵對平時喜歡吃的好東西,它也吃不下,主人虛弱而生命垂危的模樣,讓它難過,它幾乎和老人一樣,幾天以來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可憐的小東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老人用手撫摸著加五的頭,難過而微弱的聲音對加五說:“可憐的小東西,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麼辦啊。”
加五疑惑地看著他的主人,它覺得應該是自己替主人的狀況感到難過才對,為什麼已經垂死的主人反而可憐自己呢?難道,一切動物在人類看來都是可憐的嗎?還是因為自己是孤兒,才讓主人覺得自己比別的動物要可憐得多嗎?
“不過,沒關係,”加五想:“及赫和賴蓓麗(老人的兒子和兒媳)會照顧我的,他們對我都很好,所有老人的親朋好友都對我那麼好,都說我長得可愛,還送了很多東西給我,我和以前一樣,會生活得很好。”
加五這樣想著,幸福地看著老人,頭枕在老人的胸前。
老人的一支手仍然撫摸著加五的頭,在被撫摸的幸福中,加五沉睡了過去。
天空露出曉白,莊園在晨霧中漸漸清晰。
一個巨大無底的黑洞像一個夢魘一樣深深地鍥入莊園的中央,綠草如茵的莊園籠罩著一團難以驅散的陰鬱和焦慮,這就是兩個月前的一個夜裏突然出現的天坑。
離天坑大約兩百米處,有一幢陳舊的別墅,別墅的四周,草坪和樹木搭配得極為和諧統一,東方的山邊吐露出一絲柔和的光照在別墅的瓦片上,讓人無法抵製農莊田園牧歌的誘惑。
當加五醒來,屋裏的光線還是很暗。它能看清楚屋裏陳舊的擺設和老人慈祥的麵容,蒼白的頭發,每一縷都白如銀雪。它把臉靠近伍德老人的臉,臉若寒冰,身體已經僵硬。
加五被老人已經凝固的麵容和僵硬的身體嚇了一跳,它驚恐地“汪汪”叫著站起來,從床上跳到地上,叫著跑到大廳裏。
及赫和賴蓓麗聞聲從房間裏走出來,加五領著他們進了老人的房間。
房間依舊昏暗。
及赫撫摸著老人的臉,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傷心地哭泣著:“噢,父親,噢,我的父親……”
老人的葬禮在兩天後舉行。人們忙於老人的葬禮,所以沒人照管加五,所以因此加五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
“也許是他們太忙了。”在葬禮前加五這麼想。
“也許是他們太悲傷了。”葬禮後它這麼想。
加五看到賴蓓麗在清理老人的遺物時沮喪的表情,抱怨地說“該死,什麼都沒留下。”
此時,及赫在儲物櫃裏找出了一對瓷器,他兩眼泛光,“元代青花瓷,價值兩個億的青花瓷瓶。”
此時,昏暗的房間似乎突然間亮堂了起來。
賴蓓麗也發現了正在發呆的及赫,差異地看著及赫手裏的瓶子,她將剛從櫃子裏拿出來的一塊老舊的懷表丟在地上,喜出望外的走過去“哦,親愛的,它是我們的了。”
他們欣喜若狂地擁抱接吻,還說晚上要舉行舞會來慶祝。透過屋頂的瓦片間的縫隙,光照透進昏暗的房間。房間裏,隻有他們熱切的吻和那對價值過億的青花瓷瓶。
加五湊過去想與他們一起分享快樂,卻被萊莉將它踢在一邊,嘴裏說著“走開,你這難看的東西。”
他們為什麼這樣對待自己,加五遺憾地想,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突然說自己難看,自己是一隻雜種小獒犬,是一隻長相和非洲雄獅一樣的小獒犬,他們曾經誇講過它的長相很酷,它也常常為自己的長相而自豪不已,因為他們曾經是那麼喜歡它。隻是,現在,一切都變了,自己也什麼都不是了。“為什麼呢?”它還是想不通。
晚上,破別墅被打扮得彩光四溢,音樂唱響。
農莊,從來沒有過的喧囂和躁動。
應及赫和賴蓓麗的邀請,前來參加舞會的男男女女都歡快地跳舞,或者有說有笑地品嚐著擺放在桌上的糕點和糖果。甚至,有人提議:在下一次大地震到來之前,要盡情地放縱,吃好、喝好、玩好,不要委屈了見證末日的一代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