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是兩株碩大的白玉蘭,枝椏凋零,掛著兩片不知從何處吹來的紅楓,有點滑稽的感覺,樹木孤零零地立在一堆灌木叢間,突兀又單薄。
一名身著黑衣、眼唇微垂的男子正定定站著。
林舒窈眼力不錯,認得那身衣服是上好的光錦,蘇州織造局每年不過出產百匹,平民百姓等閑買不到。她快地朝那男子胡亂點了點頭,顧不得腳邊那株被她踩得稀巴爛的花叢,捏起裙角飛快……跑了。
“林姑娘——”
路過的幾個丫鬟被倉皇的林舒窈嚇到,怯怯喚了聲。
林舒窈已經奔至內宅的珍寶閣附近,被那聲林姑娘喚回了神智,木木地站住了身子。然後眼神直地走回去了。
直不是因為那男子長得英俊或者犯了花癡。
好端端的秋,尚且沒到春的季節。
會是誰呢?
這人氣勢含蓄低調,衣著不俗,卻少了幾分皇室子弟的清貴從容,想來不是皇親國戚。大約是來王府拜訪的能人誌士……可是這般人又怎麼會在二門處徘徊。
她十分努力地回憶著這名男子看見她的眼神……
不緊張。
不好奇。
不輕薄。
平淡又凝重。
莫非早就識得她了?
念頭一起,林舒窈又快地自我否定。就這樣,舒窈陷入了無盡的揣測與琢磨裏,自娛自樂地混到了堂姐從正院歸來,旁邊伺候的丫鬟狐疑地瞅著她,卻一言不。
王府的生活單調無趣到死,林舒窈從外頭弄了隻七彩斑斕的鸚鵡來頑,有時教這隻笨鳥念一句詩,她就可以磨盡一下午的閑暇時光。前頭十八年的時光又是怎麼過去的?舒窈偶爾趴在窗台上數著丁香花,托著腮,不禁想著……她或許是該嫁人了。
一個新的環境,一場新的生活。王府雖好,可終究不是歸處。
那日林七許同這位堂妹一同用著晚膳,即便林七許心中藏著事,心情又鬱悶,仍舊一下子覺了舒窈的心思,單純也美好。她含笑道:“春到了?”
“啊?!”林舒窈反應比誰都大,惹得燕竹抿著唇直笑。
林七許舀了一口湯,慢吞吞道:“咱們的春還要半年光景,可舒窈你的,好像已經近在眼前了。”
林舒窈羞紅著臉,不輕不重地打了下姐姐。
“碰上誰了?”
林舒窈咬著唇,不太肯講。
終究是不合規矩的事呢。
她的思緒終於被現實漸漸衝得冰涼,搖搖頭:“姐姐安心,舒窈沒做逾矩的事。隻是在二門處碰見了一名外男。”
“外男?細細來。”林七許曉得堂妹的性子,大出格跳脫的事是萬萬不敢的。
林舒窈口才平平,照實講了一遍,不停強調著她與這名男子沒有任何眼神交流,肢體接觸,語言溝通,保持著非常友好且陌生的距離。
到最後,連林七許都忍不住笑了。
“姐姐!”舒窈臉又紅了大半,嬌嗔地道。
林七許含笑聽著卻不由浮想聯翩,將來舒窈真嫁了人,這般口吻和夫婿話,還怕有什麼求不得的嗎?
“沒笑話你。隻是該潑的冷水還是要潑。”林七許淡淡地望著妹妹。
林舒窈自問很認得清現實和自己,老實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