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張家庶女 太妃憐惜(2 / 3)

婆婆可從未如此親近過她。

林七許微笑道:“稍有走神罷了。您不必擔心。”完,她又看向了一旁陪坐著卻因王妃到來而起身請安的陳氏,還有坐在個杌子上的張慧生。

母女倆生得並不是十分相像,陳氏身著一件樸素的家常外衫,裙子上依稀有暗紋的桃花與石榴,看著邊角毛確是舊衣無疑。稍稍露出了些清貧之感,好在她髻上倒插著幾支不俗的飾物,一下子就顯現出了身份。陳氏氣質不錯,五官清秀,可惜她麵容憔悴,身形看著頗為瘦弱,連話聲都透著股濃濃的病氣,可見是久病在床的宿疾。

至於張慧生的打扮,還是令林七許頗為驚豔的。

比原先一次見她,漂亮太多。舉手投足多了點溫文靜雅。

花樣年華的張慧生,相貌比母親出眾許多,五官秀致,拚湊在一起極為合適。上身是瑤紅色攢心海棠外裳。裏麵的月色長裙深淺重疊,邊緣處是千葉芙蓉的圖案,間別著樣式精致的簪花,綴滿了瑩亮的水晶珠子,而一枚鏤花流蘇金簪從髻見斜飛而出,平添幾分傲然的美意。

不過她的神情似乎不算太好。生生地把衣飾上的華貴豔麗壓下去三分。

林七許極為不解,莫非今陳氏帶著慧生是來進宮相看的?否則穿得如此華麗出挑是想做什麼?

“側妃好。”給王妃請安後,陳氏繼續拉著女兒給林氏請安。

林七許眉頭皺得更深了,愈迷惑不解,經過前兩次的接觸,林七許不難察覺出陳氏為人處世的低調與內斂,今對她倆的態度和口吻……格外與眾不同。

少了些沉穩,多了分急躁。

甚至還帶著隱隱的奉承之意。

莫非在太妃的指點下,覺得王妃能做媒,因女兒的婚事有所求,特意放低了姿態?

大概隻有這能解釋通了吧?

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林七許望著太妃慈祥溫和的麵龐,再瞅瞅稍有尷尬的陶姑姑,至於王妃,她未曾與陳氏接觸過,不曉得她的為人品性,故而覺得沒什麼不妥的。

見了她奉承討好的人多了去了,謝儷早早就習以為常。

“沒想到我那弟媳還有個如此標致的妹妹。”王妃含笑拉過張慧生的手,真誠地讚美道。光瞧模樣,就比二弟那蠢鈍的媳婦強上許多。

母親當年給二弟訂的婚事實在太草率了。

陳氏對張府的庶長女秉性十分了解,見王妃沒有將壞印象延續到慧生身上,心底先鬆了口氣,然後默默地和太妃對視了一眼。

“王妃過獎了。”張慧生的神情不比母親笑意豐滿,作出一副謙卑的模樣。林七許倒隱隱覺得與其是低眉順眼,不如是沮喪低沉。

加上張慧生今的裝扮,實在不像是給太妃來請安的。

倒是像來給什麼人相看的。

相看……

相看……

林七許低低呢喃了幾遍,腦中恍若一個晴霹靂打過。

王妃那廂還一個勁兒地拉著張慧生的手,左瞧右瞧的,時不時地誇上幾句,什麼衣服很漂亮呀,髻梳得齊整呀。陳氏聽了簡直是滿麵紅光,不停地附和著。

唯有張慧生的表情分外尷尬,卻又不敢多什麼,緊緊抿著嘴。

“這樣好的姑娘。親了沒?”王妃當著太妃的麵誇了半,頗有些口幹舌燥,卻沒見太妃殷勤提起婚事,幹脆主動地了起來。

陳氏麵色一黯。依舊微笑道:“還沒有呢。”

怎麼會有呢?張家門第不算低,張大人又在大理寺作寺卿,不可能和門戶的人家作兒女親家。偏偏托嫁出去的幾位姑奶奶的福,張府的姐們名聲不太好,再添上個不靠譜的主母。壓根沒有門當戶對的好人家願意娶張府的庶女。

尋常官宦人家的庶女往往都是和庶子結親,或者嫁去作填房。張大人原先為庶長女攀上了輔國公府的親事,就是指望著她能在國公府站穩跟腳,為底下幾個妹妹謀像樣的親事,萬萬沒想到長女不靠譜到了這種地步,不但沒能為家族出力,反而名聲越傳越臭,直接耽誤了妹妹們的婚事。

“王妃您也明白,慧生托生在我的肚皮裏,出生自然不比那些嫡出的千金們。”陳氏語氣格外低聲下氣。句句話都在博同情。

林七許愈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然後她不由自主地去瞧太妃的神色。

論起來,太妃對兒子的府內事基本從不插手,連昔日的選妃也多是攝政王夫婦倆相看的,頂多還有個太後插足多事,攝政王心底肯定不好受,連他的親娘都沒對他指手畫腳的,太後為幹涉他的婚事,可謂費盡周章……

退一萬步,太妃若是難得對兒子提出這麼個要求。又不傷害理,張慧生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姐,模樣標致,體態豐潤。攝政王壓根沒立場拒絕。

至於王妃……

估摸著還要開心地張羅此事。

畢竟那麼多鶯鶯燕燕都容忍下來了,多一個庶女做妾不算什麼。

王妃素來精敏,陳氏的熱情和討好似乎出了她的預料,連太妃都在旁沒什麼,可見一切都是默許的。

她漫不經心地瞟了眼林七許,卻見對方望著張慧生的方向。目光稍有感慨之意,極為複雜。

王妃一時也懵住了,直到林七許回望過來報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慧生,將你那繡好的荷包拿出來給王妃看看。”陳氏看王妃與林七許麵麵相覷,以為她們都猜到了些什麼,手指頭絞著帕子都快斷了。

張慧生聞言十分不情願地看了母親一眼,卻又被陳氏眼中的焦灼與迫切唬住,咬著唇從袖子裏拿出了預先備好的香囊荷包等物。

王妃這時對母女倆的警惕性高了無數分,拋開了原先的輕鬆愜意之感,頻頻地察言觀色起來,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張慧生的荷包,淡笑道:“姑娘家年紀,繡得不錯了。”

陳氏卻見她壓根沒將視線停留在荷包上,繼續舔著臉道:“我家慧生,性子雖然不夠沉穩,但平常都很懂事,絕對不敢忤逆長輩的。”

換句話,將來進了府和你共侍一夫,是萬萬不會與您爭風頭的。

但這話,陳氏真還沒膽和王妃挑明。

“是呢,姑娘家的,哪來的膽子忤逆,咱們玩笑幾句就好了,傳出去對慧生名聲不好。”事情的詭異程度算是出了王妃的預料,她幾乎將與謝家有關的所有適婚男子都想了一遍,可怎麼想都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張慧生今顯然是來給她相看的!

意味著她基本可以決定這樁婚事的成敗。

王妃腦袋愈糊塗了,對陳氏後麵的恭維聽得不那麼上心,最多寥寥地迎合幾句,屋內原本火熱的氣氛突然就冷了下來。

陳氏又是尷尬又是無措,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林七許進屋開始除了和太妃過幾句,就一直在旁邊當悶嘴葫蘆,這時看陳氏進退兩難,方上前一步拉過她笑道:“許久不見你了,怕過會還要一起去給長公主請安。”

陳氏感激地一笑:“對對對。上次進宮碰上長公主,她還與我提過你呢。”

這時一言不的榮太妃開了金口:“不必你倆特意過去,惠和今日也會進宮來的,等先去太後那兒點個卯,再過來。”

王妃對陳氏的心思猜不透。生怕吃什麼虧,幹脆懶得搭理她,細心又柔和地討好起正經婆婆來,餘光時而往張慧生身上轉個一圈。可到底沒盤算出什麼來。

要屋子裏最靜默不語的,不是林七許,自然是張慧生。

在場的人輩分各個比她高,且全部是已婚婦女,不像她一個大姑娘的。站在這邊,話都不知道能什麼。

“七許,西廂房那邊有幾盒款式新穎的絹花,你帶陳氏和慧生去挑兩株吧。”太妃闔了闔眼,才口吻精煉地道。

王妃心頭一緊,太妃是要留她單獨話了。

這樣也好,比什麼都不清不楚地強。

陳氏神情憂愁不已,拉著慧生的手慢吞吞走了,林七許卻見慧生大大地喘了個氣,明顯不適應麵對太妃和王妃的場景。

西廂房確實放著幾大盒款式別致的簪花、珠釵。還有些料子好、色澤鮮豔的錦緞,都是太妃給陳氏母女準備的東西。

張慧生到底年輕,又是個俏生生的姑娘家,對漂亮的衣飾珠寶沒有不愛的。林七許有意讓她開心些,和她搭了幾句話,總算把這姑娘逗笑了。

陳氏對林七許的態度比從前熱情了許多,打探道:“妾身瞧著,王妃待妾室都是和顏悅色的,態度都極好。”不比她府裏的主母,恨不得把她們都提腳賣了。

此話不假。王妃即便為難起人來,也是笑晏盈盈的。

“王妃她比較有容人之量,與王爺感情也不錯。”林七許挑了些有用的話,前半句是讓陳氏放心。王妃不是特愛爭風吃醋的正室夫人,為人比較賢惠大方;後半句算是給陳氏提的醒,省得這母女倆仗著太妃的勢,在王府裏王妃添堵,以為有婆婆撐腰能越過正房去。

這一句話都是為了她們好呐。

陳氏自然聽懂了,神情更加舒心了。看著在不遠處挑珠花的女兒,語氣壓低了幾分,極為卑順道:“側妃瞧出來了?”

怪不得太妃老誇林側妃聰慧,光這份勝過王妃的機敏勁,她回去就提點女兒千萬莫要得罪了林氏。

林七許稍有惻隱之心,答道:“您做得有些過了,王妃隻怕不舒服。”

本來王妃最多以為是幫著張蘊生牽線媒,不過這媒的對象太……那啥,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那怎麼辦?”陳氏頓時慌了。

女兒還未進府難道就要把正室開罪了嗎?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林七許立刻安撫道:“王妃每麵對那麼多的妾室,心底多少是不太舒服的,這個很正常,沒人會喜歡這些和自己搶男人,和自己的孩子搶父親的妾室及他們的子女。”

“好在王妃心腸不惡毒,對聽話的妾室都是大方的,否則王爺和太妃不會那麼喜歡她。”林七許不輕不響地點出了聽話二字。

陳氏這下是聽明白了,進了王府做妾是一定要低眉順眼,趾高氣揚意圖踩在正房臉上是絕對不行的。

她那單純的女兒怎麼鬥得過厲害的王妃呢?

況且,王妃的家世多麼穩如泰山,哪家千金比得上。

陳氏是連這種想法都沒的。

“看得出來呢,側妃您和王妃關係處得融洽,慧生日後進府,還望你多多提點些,千萬莫讓她做了些得罪人的事。”陳氏低聲下氣地哀求著。

林七許卻沒一口答應下來,反而問:“您同樣是做的,為何要讓女兒走上一條和你一樣的不歸路,你吃過的苦怎麼舍得女兒再吃一遍呢。”

話語問得刻薄了些,但林七許著實想不通陳氏吃夠了做的苦楚,為何還願意讓女兒再去走一遍她的老路,陳氏是瘋了嗎?

她的母親薑氏,死前都還心心念念地希望她不要予人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