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琛微愣才明白過來,輕輕冷笑道:“不鬧大,難道由著那群…壓下去嗎?況且武鄉侯的族人欺人太甚。甚至不如李家懂得善後,連起碼的撫恤與錢財都沒有,做人縱然良知盡失,難道不怕因果循環,業障報應嗎?”
一番話得氣血上湧,慷慨激昂,話畢林其琛抬頭,卻從謝秉文眼中看見了一點很奇特的東西。
這個東西,叫做回憶。
謝秉文年少那會,活得叫一個鮮衣怒馬、飛揚蓬勃,全然不知地禮法、世俗教條為何物。
他出身顯貴,人物風流,又與當年仍是太子的皇帝交好,這樣的人生,怎能不熠熠生輝。
與林言軒的初次相遇便是在武鄉侯府。
一個杏花遍地、雨霧霏霏的春日。
連氣息裏都彌漫著濃濃的濕潤。
剛至弱冠的林言軒拜訪座師故友,經人引薦相識武鄉侯,巧遇了在侯府作客的輔國公世子。林言軒那時初出茅廬,為人處世雖無現今的圓滑練達,卻含著一份淺淡的赤誠之心,謝秉文又不是那等以家世品評人的高傲之輩,一來二去地,自然引為知己。
後來的時光在腦海卻驟然模糊起來,謝秉文記得有些模糊又難過。
什麼時候他與武鄉侯的關係存在了裂縫,而又是因為什麼契機林言軒二話不地與他不再往來……謝秉文從未忘記林言軒的眼神,夾雜著很深的情感,濃烈到極致,可以囊括了一個人可以有的七情六欲,可林言軒,一字不。
謝秉文堅信,若非他是輔國公世子,而林言軒又在考取功名的緊要關頭,林言軒大抵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到底,林言軒不願得罪貴人太過。
從來如此。
林言軒,向來能忍。
他的女兒,倒是同樣繼承了其父的精髓。
沒成想今時今日,反能在他的寶貝兒子身上看見一種不一樣的風采。
一份他的父親——林言軒絕對沒有的勇氣。
估摸著,這就是林言軒久久不能放棄這個兒子的原因。
而大約見輔國公久久不曾言語,反而用深邃的目光將自己來來回回看了個透徹,回過神來或者是靜下心來的林其琛,莫名地心底不安。
林其琛撐著虛弱的氣場,未再堅持自己的觀點,口吻平靜下來:“那幾封書信出自師爺之手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師爺是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還是另有隱情,這已非我能決定。國公爺方才是晚輩想要鬧大,倒不如是皇上想要立威,晚輩盡了臣子的本分,於良知上問心無愧。”
謝秉文浸淫朝政數十載,這麼點風波壓根沒放在他眼中。
等品完一杯淳厚的大紅袍,外頭簌簌的雪珠子打在窗欞上,看來今年的春格外寒冷。謝秉文顧左右而言他道:“我為你保一門上好的親事,你忘了心底的那個人,可好?”如果從神情來看,此時的輔國公臉上明顯含著非常深的脅迫色彩。
不過對於一個近來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男人來,真愛麵前權勢可以滾開,金錢可以讓開,區區國公爺的言語威脅,又算什麼?
哪怕這個人是謝儇的親爹。
而林其琛萬萬沒想到此行與朝政無半分關係,純粹是謝秉文為了女兒的穩妥與家族的聲望,要求他不要窮追猛打,敗壞謝府清譽。
他低頭一笑,慢慢道:“姐姐心底大概早覺得我為愛情了昏,從進京開始推脫掉了多少不錯的姻緣,也間接得罪了多少京城中根基厚實的權貴人家。好在她是我姐姐,她非常愛我,非常在乎我的個人感受與情感需求,既然我不願意娶,她尊重我。我相信,不管她心底有多麼否決這件事,隻要日後能有一絲機會,她便會為我爭取。我又何嚐不知道,這門親事難上加難,我姐姐從一開始就狠狠得罪了王妃,王妃又怎會願意將親妹妹許給一個妾室的弟弟,以後妻妾之間如何往來立威?”
“隻是,有些事情,國公爺您不會明白的。我不需要您為我保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