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和與皇弟血脈相連,感情深厚,令太後極為惱火。
攝政王不知不覺地開去:“數年前,西北戰亂頻,公主府亦遭牽連。安定候帶兵在外,回護不及,好生生的胎兒便在逃避顛簸裏失掉了。到現在,安定候兒女雙全,而惠和皇姐仍……無子無女。”
林七許扭頭去看那卷被風吹起一角的宣紙,眼神泛起漣漪,溫軟又心碎,原來那篇《往生咒》是為公主無緣的孩子所抄,難怪公主的神情帶給她一陣熟稔的哀切,不過看見昔日的自己罷了。
哀慟綿延,恍若暮春連日的細雨漣漣,永遠沒有盡頭。
攝政王注意到她微怔的模樣,頗覺失言,忙擱下茶盞。上前擁住她纖細的身軀,溫聲低語道:“你莫傷懷,孩兒日後會有的。”
林氏從未因孩兒流露出過什麼悲切之意,傷痛之思。隻母子連心,怕早已痛徹心扉。攝政王心有歉疚,手臂擁得極緊,林七許掩飾好傷痛之情,失笑道:“王爺這樣愛惜妾身,妾身明白的。”
喪子之痛,豈是言語可撫平。
她不是那種會拿孩子換取憐惜,好處的女人,那是她身上流走的至親血肉,牽扯肌理,傷及根本,疼得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這件事,永遠都不會過去。
而這個孩子,永遠都在她心房一角,戳著她日趨堅硬的心髒。
因著恍惚的憶子之情,經文她書寫地極為認真,一筆一劃,皆凝著她的情思,何嚐不是為她的孩子祈福生。
親手交予惠和公主時,公主看了她略微蒼白的臉色,翻了翻厚厚的白紙,道:“辛苦你了。”字寫得極好,毫無潦草。她細細看了幾張,竟都舍不得拿去祭奠。
榮太妃老練成精,隻消望一眼林七許寂寥傷痛的眼神,了然於心,不覺想起十數年前,那灘汪汪的血水。
三個女人,想到一塊去了。
古今心思一處同,可憐下慈母心。
“經文寫好就是拿來燒的,公主不必不舍。”林七許心思靈透,哪裏會看不懂公主猶豫。她指尖拂過紙張,話語是那樣的溫和,眼裏倒映著漫渲染繽紛的晚霞,無一絲暖意。
惠和猛然記起,她亦是失過孩兒的,以一種更加悲痛的方式,活活跪沒了。
“一起去重華殿吧,再過幾日要封殿,為父皇做忌日了。”
朱牆斑駁,飛簷淬著春日點點的金色光暈,無情地拖開兩個女人孤清單薄的身影,
重華殿深宏靜遠,常年蔓延著濃重的檀香,八珍獸角鎏金銅爐靜臥在地,升起縷縷青煙。佛像通體遍金,高約三十來丈,盤坐於蓮座上,靜默不語,淺笑看世間百態。
這日,她未回王府,伴著惠和徹夜誦經祈福。
攝政王打走宮裏的太監,斜臥在正院的黃花梨羅鍋棖馬蹄足長榻上,榻上鋪著鬆軟的花軟緞,很是舒適。燕笑靜靜地剝著時新水果,不時喂一個給攝政王。
王妃看著沉思不語的攝政王,笑道:“林妹妹得惠和皇姐喜愛,也是造化。王爺您可是舍不得?”
惠和公主並不好相與,近些年性子愈冷僻,等閑討不得好。
林氏,總能給她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