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漸臨,王府華燈初上。
佩玉驚慌失措地下跪,複又想起些什麼,忙去拉隔了幾個身子的另一丫鬟,名喚素月,剛進正院半年,平日樸實可愛,幫著大丫鬟做些雜活。
佩玉眼角泛出豆大的淚珠,急切道:“素月,你快和郡主,那日是我們一起接的畫軸。蓁蓁姐姐身體不舒服,識得我倆,這才托付給我們。”
不同於佩玉的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素月很有規矩,先福了福身子,低頭道:“回王爺,奴婢確實與佩玉一起接下的這幅觀音像。”
“沒有旁的不妥之處?”攝政王冷聲道,素月的眼神閃躲可瞞不過他。
頃刻間,林七許對上了素月怯怯又畏縮的目光,心下冷地戰栗。
素月表情真切,吞吐道:“奴婢從正院出來時分,碰巧看見了林姬的背影,是一身雲霞色彩繡綾裙。”
攝政王眼神淡淡飄過來,如千斤般重:“喔。林氏,那日你在何處?”
林七許若有所思,片刻心下釋然。不過,她還想在多看會這素月的蹩腳演技。她含糊道:“妾身那日身體不適,提前離宴了。”
大抵因她前科太過惡劣,攝政王頗有思量,問那素月:“你確定看清楚了?”
素月見林七許神態不妥,言辭不順,竟肯定道:“奴婢瞧見了。因正院那日人手缺少,其他丫鬟婆子可能疏忽了些。”
謝儇在一旁來來回回地注視,聽得林氏略有嫌疑,便冷眉豎目起來。隻回想起那日,腦海恍然如白晝般清晰明亮,忍不住地想出言辯駁,林七許眼風一轉,竟示意她不要開口。
謝儇忍著不語。
是想揪出幕後搗鬼的人麼?正好,她也要瞧瞧。誰膽大包地不僅敢禍害姐姐,還癡心妄想地嫁禍林氏。
那廂,攝政王在詢問秦嬤嬤。秦嬤嬤根據印象交代了一遍:“宴會上林姬確先行離去。至於緣由,好似是因為昌平伯府的姑奶奶起林姬的弟弟,背祖離宗,離家出走。林姬大概受不住這個消息,麵容慘淡地離開了。”
提及其琛,林七許的心僵了一分,眉眼處蕩開哀傷的漣漪波瀾。因著心神恍惚,竟未注意到謝儇也一反常態,垂頭喪氣。
林七許沉寂須臾,唇角有似真似假的淺笑,問素月:“你不能這樣攀誣於我。你敢指誓日地一遍,那日,你真的在正院門口看見了我,是嗎?”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清泠又婉轉,攝政王依稀回想起前幾日她悠揚吟唱的梵文佛經,靜默不語。
世人篤信鬼神,素月心中有虧,怎敢輕易賭咒。她被逼得流下淚水來,抽泣道:“奴婢不敢,隻是不敢撒謊罷了。昔日您產在正院,奴婢還給您煎過藥,晚間值夜見您徹夜清醒,無聲流淚,心下也有憐憫。哪裏敢隨便打擾,還以為您是思念孩子,才想著來正院轉一圈兒,好祭奠胎兒。”
被人驟然起無緣的孩兒,林七許的心有一瞬的軟弱懵懂,那些個日夜,她也曾一寸寸地盯著月光森森地爬過窗欞,爬過被褥,爬過她渾身冰冷的身軀,血液在身體內凝結成冰,是那樣的冷,那樣的疼,幾乎要銘刻到心窩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