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情勢逼人(下)(2 / 2)

那名少女也是有趣,一聽他年紀輕輕,已是舉人功名,便按下出身不提,隻待來年春闈,她會去街瞧新科進士跨馬遊街。若是看不見他,便可記不住了。

這樣來,是京城人氏。

父親似乎也預備為弟弟一門帝都的親事,多結實些皇城權貴。聽昔日能攀附上攝政王,便是走了內閣輔謝秉文的門路,而輔國公謝秉文正是攝政王的嶽父。

她輕輕巧巧地收好信件,唇角冷,父親對他們姐弟若能有鑽營富貴的十分之一用心,她何苦為自己謀劃至此,以至於此時此刻,竟有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時至今日,她方才懂得,姨娘死前的叮囑。

弟弟身為林言軒的唯一子嗣,林言軒想不看重都難,林府上下都盯著這位大少爺呢。她卻不同,女孩子從養在內宅,長於婦人之手,即便她心再大,手段再多,趙氏為人蠢鈍自私,陰險刻薄,從前還會許她出來見客。如今聽取了娘家大嫂陳氏的教誨,隻管每日教她在閨閣裏繡花,聘來的教導嬤嬤除了許她念些女誡,任何書都不許看的。

嚴格遵從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話。

換做一般女子,對外頭的世界兩眼一抹黑,任何話都是人雲亦雲,聽著仆從口口相傳,還不被趙氏坑的渣都不剩。

並非她心比高,看不上趙氏嫡長子。

而是……

她長約半寸的指甲慢慢扣進柔嫩的肌膚裏,尖銳的疼痛刺激著她過往的回憶,時候,但凡有一絲反抗,她和妹妹便是被那些刁奴,揪著扯著捏著擰,渾身上下一片淤青,沒一處是完整的。

莫管事帶來的除了和鈴的噩耗,便是趙氏嫡長子……可能不能人道的消息。

僅管趙大少和廝駿武是在淩晨時分被悄悄地抬進趙府,走的還是下人采買的角門,但趙府每日進進出出的奴仆不下一百,怎麼能不漏出口風來呢。

駿武什麼樣兒瞞都瞞不住,趙大少是一塊回來的,身上染的血不知道是誰的,卻是觸目驚心的一大塊,正在褲襠那處。

林七許壓根不在乎大表哥能不能人道,因為不論他身體是否健康,她都不會進趙家的門。父親同弟弟明年必要上京,她留在江淮的趙府,可謂舉目無親,趙氏恨林七許早恨透了,左右趙氏無出,多年怨憤不平,已經不怕得罪那個常年不著家的丈夫了。

總歸,丈夫還稀罕著趙家,不會休了她。

趙芷萱自可為所欲為,陳氏又度量狹,大可捏一條罪名將她打入十八條地獄。

然而,這些,非她所懼。

笑話,這點子困難都戰戰兢兢,日後談何為母親與妹妹討回公道。

林其琛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與血親。至於林言軒這無良父親,林七許早在姨娘死去的那年,就當他死了,在心底給他建了一座墳墓。

她不會去尋死。雖然她去了一身輕鬆,但留下弟弟一個人,留在這吃人的世道上,何其孤苦悲傷。她是經過這種苦楚的人,自然不願意弟弟受一遍這樣鑽心疼的苦。

嫁進趙府,對趙氏而言,便有了拿捏林其琛的最大資本。

她被趙氏拿捏了一輩子,怎能做她手裏的棋子,讓弟弟的一生在趙氏的淫威下苟延殘喘。弟弟眼瞧著多年寒窗苦讀,一朝功成名就。

她作為親姐姐,可以無所助力,但不能有所拖累。

趙氏僅管堵死了她所有的路,父親漠視,外界無知,族人聽之任之,奴仆看好門戶,隻待兩家交換庚帖,等大喜之日,一頂花轎抬去便是,等弟弟從揚州求學回來,生米已成熟飯。

可惜,趙氏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她的決心與狠心。

世上的路或許隻有這孤零零的一條,但她可以自己踩出一條,便是荊棘也無所畏懼。

隻是林其琛,姐姐嫁了人,家裏就真的隻有你一人了。

林七許想得喉嚨堵,眼眶酸澀,幾欲垂落淚,又不願被奴才們瞧出異樣,側用了不少茶水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