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七月,福康安部渡過大烏草河抵達古丈坪,與鎮福寧部會合。乾隆又調雲貴兵2000名增援。八月,劉君輔再解永綏城之圍。此時,清軍已擺開了全麵進攻的局麵。
為了對付清軍的追剿,苗族義軍五、六千人集結在鴨保、平隴各寨,並推平隴塞首領吳八月為“吳王”。九月,清軍破高多寨,吳半生兵敗被俘。乾隆封福康安為貝子、和琳一等宣勇伯,並指令他們攻打鴨保寨。十月,清軍破天星寨。吳八月眼看鴨保寨危在旦夕,率義兵從平隴寨趕來支援。此時,乾隆指示福康安、和琳“應即用計離間,或設法招徠”。清軍遵諭展開招撫攻勢,“苗酋許以官爵花翎,散苗優以金錢”。在清朝的利誘下,吳隴登叛變。吳隴登原是苗寨百戶,曾參與鎮壓石滿宜暴動,他率眾起義,本出於政治投機。他鼓動鴨保寨義軍出山投降,被吳八月阻止。吳隴登竟縛吳八月、隴五等義軍領袖獻給清軍,以換取花翎頂戴。
十二月,清軍破擒頭陂、騾馬硐,打開了通向平隴、乾州的門戶。嘉慶元年(公元1796年)正月克連營山,二月攻下壁多山、高吉陀。求勝心切的乾隆這時降諭福康安等,說平隴一帶山溪險阻,苗軍負隅抗拒,若專由此一路進攻,未免稽遲,應一麵由平隴策應,另遣偏師潛僻路取乾州。福康安貫徹了乾隆這一軍事部署,四月間當清軍推進到距平隴僅30裏之時,另遣軍直趨乾州。但是,為了奪取攻破乾州的大功,清軍各將領竟相互牽製,阻於河溪(今湖南吉首縣東南)不進。軍士因不習水土,中暑毒死者日眾。到五月,石三保雖兵敗被俘,但清軍主帥福康安也染病身亡。六月,和琳率部克乾州後,即命都統額勒登保進攻平隴。八月,和琳亦病死。乾隆急忙調署廣州將軍明亮、提督鄂輝赴軍營,會同額勒登保並力攻打平隴寨。九月,清軍奪取平隴隘口。十二月,石柳鄧兵敗戰死,其子石老喬等被俘。曆時2年波及湘黔川3省的苗族人民起義,終於被鎮壓下去了。 乾隆當太上皇期間,發生的川楚陝白蓮教起義,是中國封建社會最後一次大規模的農民戰爭。
這次起義,是乾隆後期黑暗政治的產物,是日趨尖銳的階級矛盾的爆發。而川楚陝3省交界的廣袤山區,成為這次起義的基地,並非偶然。3省邊境毗連,高山深林綿亙數百裏。3省及河南、江西、安徽等地流民,多攜老帶幼,進入深山老林墾荒耕種,僑寓者多達“數百萬計”。他們伐木支櫞,架棚棲身,被稱為“棚民”。這些山區有鐵、煤等豐富礦產資源,又盛產竹、木耳、石菌等。不少商人挾資進山,利用豐富資源和棚民廉價勞動力,辦鐵廠、煤廠、紙廠、木廠和鹽井。棚民除耕山外,還以不少人以傭工為生,身受地主和雇主殘酷壓榨,又備受衙役與地痞流氓的敲勒欺淩。“山民受其淩虐,無可告訴,無為申理,囂然無複有生之樂”,所以反抗情緒格外強烈。
乾隆前期,清政府曾在全國各地嚴厲取締白蓮教。可是,白蓮教非但沒有銷聲匿跡,傳播卻日益廣泛。川楚陝交界山區流傳著白蓮教3大支派:劉鬆、劉之協師徒倡導的三陽教,宋之清、齊林建立的西天大乘教,艾秀、王應琥組織的收元教。3教派雖各自獨立,各成係統,但都宣傳彌勒降世,輔佐牛八。抬出“牛八”即“朱”字的旗號,就具有反清複明的政治色彩。到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夏,陝西興安府西天大乘教首先被清政府破獲,繼而四川大寧縣收元教組織也遭破壞。乾隆下令在湖北、四川、陝西、河南、安徽、甘肅等省嚴緝白蓮教骨幹。降至當年十一月,各教派首領劉鬆、宋之清、王應琥、齊林等相繼被捕,慘遭殺害,僅有劉之協乘機逃脫,清政府仍窮搜不已。麵對官府的血腥捕殺,教徒們被迫拿起武器,殊死反抗。嘉慶元年(公元1796年)正月七日,荊州枝江、宜都兩縣萬餘名教徒,在張正謨、聶傑人率領下首先發難,各地聞風而起,烈火迅速蔓延至長陽、長樂、當陽、竹山、保康等縣。二月,年僅20歲的齊林妻子王聰兒(又稱齊王氏),與姚之富在襄陽教區起義。湖北義軍蜂起,清朝急忙調兵遣將,部署鎮壓。三月十七日,乾隆命湖廣總督畢沅赴荊州收複當陽,命湖北巡撫惠齡赴枝江、宜都剿殺聶傑人。不久,又調西安將軍恒瑞、熱河總管鄂輝等入湖北協助畢沅、惠齡,命副都統永保由烏魯木齊趕往西安,總統剿務。不久,聶傑人投降變節,清軍全力進軍當陽張正謨。四月,清朝重新部署兵力,對起義軍采取分路剿殺策略:陝甘總督宜綿駐商州,剿辦鄖縣鄖西一帶;永保、恒瑞剿辦竹至保康一帶;畢沅剿辦當陽、遠安、東湖一帶;惠齡剿辦枝江、宜都一帶;鄂輝剿辦襄陽、穀城一帶;四川總督孫士毅剿辦與四川接壤的來鳳一帶。為了配合軍事剿殺,四月二十三日,乾隆頒布招撫諭:
“湖北奸民聚眾滋事,……凡賊人黨與,無論被賊脅迫煽惑,聽從為逆者,一經投出,均當免其治罪。即素日誤習邪教之人,若能及早省悟,自行投出,亦概與免死。倘有能將賊首目斬獲擒獻者,不但不治以從賊之罪,並當優加獎賞”。
起義初期,由於各支義軍彼此缺乏配合,各自為戰,且多固守城鎮或深山老林,被動防禦,因而很快被清軍各個擊破。惟有王聰兒、姚之富率領襄陽義軍,采取流動作戰的靈活戰術。三月,王、桃率部攻襄陽不克,過樊城,移師鍾祥。六月,張正謨兵敗被俘犧牲,清軍合兵攻打鍾祥,分路堵剿。王、姚率眾從東南方向張家集一帶脫險而去。乾隆降旨切責永保。十一月,王聰兒等犯棗陽,複渡滾河而西,破呂堰,奔向光化、穀城,圍河南巡撫景安於鄧州魏家集。乾隆斥責永保擁兵萬餘,對義軍僅尾追而不迎擊,將永保逮捕,由惠齡代總統軍政。 正當湖北義軍的鬥爭陷於困境時,四川白蓮教異軍突起。嘉慶元年(公元1796年)九月十五日,達州白蓮教首領徐天德舉義旗於當地亭子鋪,旬日間有眾萬人。接著,王三槐等暴動於東鄉,也聚眾萬人。界連漢南的川東各州縣迅速燃遍烽火。乾隆命陝西巡撫秦承恩、四川總督英善率兵進剿。這些人貪生怕死,畏懼不前。義軍越戰越勇,十一月捕殺清總兵袁國璜、何元卿、都司百壽等。十二月,又有巴州羅其清等起於方家坪、通江冉文濤等起於王家寨、太平龍紹周等起於南津關。大年三十,徐天德、王三槐等揮師攻破東鄉城。白蓮教起義迅速在四川形成燎原之勢,清朝急忙調陝甘總督宜綿赴達州指揮征剿。廣州將軍明亮、都統德楞泰等一批悍將也移師入川。嘉慶二年春,在四川地方鄉勇的密切配合下,清軍先後攻破張家觀、清溪場、金峨寺、重石子、香爐坪等義軍。在白蓮教徒中享有很高威望的孫士風在戰鬥中犧牲,徐天德、王三槐等部都陷入困難之中。
五月,湖北義軍王聰兒、姚之富部和李全以及王廷詔部合為一路,由紫陽白馬石北渡漢水進入陝西。乾隆對惠齡隻能跟在義軍後麵轉十分惱怒,奪惠齡官銜世職花翎,由宜綿總統軍務。起義軍沒有久留陝西,迅速分道入川。王、姚部由通江竹峪關進入四川,與四川義軍會師於東鄉。川楚各文義軍約定按青、黃、蘭、白分號,並確立掌櫃、元帥、先鋒、總兵、千總等職建製。這時,清軍從各處調集兵馬會剿東鄉。為了打破敵人圍剿,八月,王聰兒、姚之富率本部經雲陽、奉節,沿江東下,再入湖北。沿途百姓響附,人數增至數萬,聲勢大振。李全則踞開縣南天洞、火焰壩,旋奔襲雲安場,謀攻夔州。徐天德圍打巴州,羅其清、冉文濤攻儀隴。史稱“川楚賊氛愈熾”。九月,為了對付義軍的分股流動作戰,清朝製定分兵專剿的軍事計劃:王聰兒、姚之富“尤為賊中緊要之犯”,指責明亮、德楞泰“專心設法擒獲”;責成宜綿剿殺四川徐天德、王三槐、羅其清、冉文濤;責都統威勇侯額勒登保剿殺巴東義軍;責將軍觀保等剿殺老木園陳崇德部義軍;責惠齡、恒保剿殺安康李全部。“彼此各辦各賊,不拘何路,擒獲賊首,即屬該處帶兵大員之功。何路任賊縱逸,即係該處帶兵大員之罪”。為了加強清軍的指揮力量,十月間乾隆令宜綿回任陝甘總督,命湖廣總督勒保總統軍務。十二月,勒保對各路清軍訪察之後,認定官軍征剿不力的症結,在於對付不了義軍流動作戰的戰術。他說:
“……川陝楚三省犬牙交錯,綿亙數千裏,崇山峻嶺,處處有險可恃,有路可逃。及官兵擇隘堵禦,賊又向無兵處滋擾,以致有賊之地無兵,有兵之地無賤”。
為此,他建議以層層逼剿對付流動作戰。鑒於“陝楚兵多賊少,川省兵少賊多”,一方麵要求陝楚各路官兵嚴密截堵,不許義軍從陝楚入川;另方麵從川東開始進剿,清一路再進一路。乾隆答應勒保的征剿設想。
嘉慶三年五月,王聰兒、姚之富以高均德偏師從漢中踹淺渡越北岸,直奔城固、洋縣,吸引了明亮、德楞泰主力,自己則率大隊人馬乘虛從石泉渡漢水,再與高均德會師,東向漢陰。乾隆降旨責明亮舍王、姚主力而猛追高均德,“正墮賊計”,殆誤軍機,奪職戴罪立功。
二月,王聰兒、姚之富、高均德由鎮安、山陽北上。李全、王廷詔則分道由城固、南鄭北出寶雞,向東攻打眉縣、周至。義軍原計劃分別從西從南二個方向合攻西安。當時陝西巡撫秦承恩母死,本應丁憂回籍。乾隆特準他在任守製。秦承恩唯恐西安有失,急忙從興安回防。李全先遣軍王士奇部在焦家鎮、屹子村被清總兵王文雄擊潰,而王、姚部也被明亮、德楞泰咬住。義軍會師攻打西安計劃未能實現,王、姚率部從陝西山陽退往湖北鄖西,在石河、甘溝敗於清軍,繼而被圍困於鄖西三岔河的卸花坡山溝,糧盡水絕。王聰兒、姚之富不甘被俘,跳崖自殺,年僅24歲。
王、姚部雖被捕殺,但仍有數支義軍實力可觀。六月,清軍重新調整分路征剿計劃。陝西由宜綿、額勒登保負責,專剿義軍劉成棟部;湖廣總督景安負責堵截由川入楚義軍;惠齡、德楞泰等專剿李全、高均德部,如果李全與羅其清、冉文儔合師,惠齡、恒瑞、明亮、德楞泰則合為一路,並力兜擊;勒保專剿王三槐部,“各剿各股,責有攸歸”。
七月,被勒保圍困於雲陽安樂坪的王三槐投降。乾隆欣喜若狂,說“朕於武功十全之外,又複親見掃除氛,成取钜功”。除了勒保晉封公爵外,寵臣和珅亦因“讚襄機宜”,從伯爵晉公爵,戶部尚書福長安也加封侯爵。
王三槐投降後,所部歸冷天祿指揮。十月,冷天祿從安樂坪突圍轉移新寧。其他各支義軍如王光祖、包正洪、蕭占國、張長庚等部也分別攻打江北涪州、忠州等地。徐天德則率部直趨大竹、鄰水。就在這一時刻,嘉慶四年(公元1799年)正月三日,乾隆去世。臨死前,他“以軍務未竣,深留遺憾”執著嘉慶的手“頻望西南”。 太上皇一死,嘉慶掌握了實權。正月四日,他頒諭說,鎮壓白蓮教起義,曆經數年,糜餉至數千萬兩之多而尚未蕆功者,“總由帶兵大臣及將領等全不以軍務為事,惟思玩兵養寇,籍以冒功升賞,寡廉鮮恥,營私肥橐”。為了加強軍事力量,他撤換了統兵官員。任命勒保為經略大臣,各路帶兵將領均受節製。罷年老多病的宜綿陝甘總督之職,令“才具本短”的陝西巡撫秦承恩回家守製。不久,又將秦承恩以“從未身親督率”等罪,押回北京。三月,又罷湖廣總督景安之職。經過一番大力整頓,雖然強化了清軍的指揮,但直至嘉慶九年,波及湖北、四川、陝西、河南、甘肅5省的白蓮教起義,才最終被平定下去。
白蓮教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它沉重地打擊了清王朝的統治。
如果說王倫起義是乾隆朝從盛入衰的轉折,那末,川楚陝白蓮教起義,則宣告維持百餘年的“康乾盛世”至此結束,大清帝國在迅速滑坡。
五、撒手西去
從嘉慶三年(1798年)開始,太上皇顯得很疲倦,史書上記載他“心體焦勞,因勤政導致積勞成疾”,有時身體好一些,又“訓政不倦,召見臣工如往常一樣”。到了嘉慶四年(1799年),在太上皇身邊的臣仆都知道:太上皇要龍馭上賓,升天了。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總還算平安。第二天早晨,乾隆還盼望著前方送來勝利的捷報,並寫下了生平最後一首詩:
三年師旅開,實數不應猜。
邪教輕由誤,官軍剿複該。
領兵數觀望,殘赤不勝裁。
執訊速獲醜,都同逆首來。
當天晚上,弘曆病危,緊急召見嘉慶。看著年近九旬的老父親就要離開他手創的“乾隆盛世”,離開大清帝國,雖已成年的嘉慶帝仍止不住流淚。弘曆示意兒子靠近些。嘉慶跪著向前挪了幾步。太上皇已經不能說話,但他神誌仍然很清醒。他拉著兒子的手,多次把頭和目光移向西南。嘉慶明白父親的心情,哭著說:“父皇請放心,兒臣一定盡早平定西南‘叛匪’,父皇等著捷報吧!”乾隆聽了兒子這番話後,安詳地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永遠地離開了他依依不舍的人間,這時時間已指向正月初三的淩晨。
根據乾隆帝臨終麵諭“萬年以後,當以稱‘宗’為是”,嘉慶帝為太上皇上廟號,稱為“高宗”。
乾隆病逝的同一天,他的遺詔在全國發布,對自己的一生作了如下評價:
“朕自從即位以來,一天比一天謹慎。當承繼祖父開創平和局麵時,不敢有更高的奢望。我覺得帝王的德性,隻在敬崇上天,效法祖宗,勤於政事,體愛民眾這四個方麵,而這四方麵,知道並不難,難的是做起來難。幾十年來恭恭敬敬,虔虔誠誠,每次郊壇祭祀,都親自拜往,不因為年齡日高而稍有安逸之念。中間四次到盛京(沈陽)拜渴祖宗陵寢,回首創業的艱難,更加體味到守成的不易。萬機事理,都躬親披攬,宵旰瀝膽,忘記疲勞,引見臣僚,批答奏章,一天也沒有間斷過。各省雨水豐歉,時刻不忘。共六次南巡江浙,考察河工海塘,關懷民疾,如保赤子。五次普免天下錢糧,三次普免南方漕糧,二次免除積欠,遇到水旱等災,又免又賑濟,總計不下億萬萬,隻希望百姓富足,國家安定。仰賴上天祖宗保佑,海宇升平,疆域擴充,平定伊犁、回部、大小金川,緬甸來朝,安南臣服,以及底定廓爾喀,舟船車馬所到之處,無不舉手稱臣。凡這些戰爭,都是不得已而用兵……”
乾隆遺詔,如果就乾隆五十年以前的國內局勢而論,大體上還是恰當的。乾隆初期中期,的確做到了國強民富,“全盛之勢”,但到了乾隆晚年,形勢已大有變化。遺詔有符合實際的一麵,也有諱過揚功之處,無法據此對他的一生功過做出全麵評價。
嘉慶四年(1799年)九月,創造清代史的“全盛之勢”的乾隆帝,葬於河北遵化馬蘭峪裕陵。 弘曆登極的第七年便開始為自己營造陵墓,最初打算和他父親雍正的陵墓在一起,定在河北易縣西永寧山下的西陵,並已選好了穴位。後來,為使東、西兩陵“香火並續”,又改選了東陵。建陵時,正值清王朝國力鼎盛,財富積累頗多,所以整個工程耗銀也很多,達二百餘萬兩。其中地宮規模浩大,僅用在漢白玉雕刻上就達八萬個工。裕陵地官是九券四門無梁柱的拱券式石結構建築,券頂和四壁雕刻著四大金剛、五方佛、五欲供。內壁上刻有三萬多字的梵文和番文經咒。地宮四道石門的八扇門上各雕刻著四大天王座像。地宮最後的部分,即主要的墓室,正中寶床上停放弘曆的金棺,東側為兩位皇後(孝賢皇後和嘉慶帝的母親孝儀皇後)的靈棺,兩側為三位皇貴妃的棺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