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好冷啊,不知不覺都入冬了。”桑恬坐在馬車裏麵搓著手,說話間還吞吐著白色的霧氣,整個人縮成一團。
“小姐這日子都過的忘了,已經十二月份了,當然冷,這不剛過了大雪麼。來小姐你怕冷,再蓋條毯子。”井兒細心的幫桑恬把毯子該在身上,又掖好四周,不讓寒氣進去。
“哎,真是,在這簡直人都快廢了,居然連月份日期都糊裏糊塗的,哎。”桑恬看起來有些惆悵,臉色有些蒼白,手也是蒼白的,但這其中心思也隻有她自己明白,好在有這天冷可以幫她打掩飾,她可全然不想那些小心思被旁人看見,隻可惜即使不被旁人看見,自己卻明白的清清楚楚。
撩起窗簾看向外麵,顛簸的馬車使得她看見一切的景色都是抖動的,不安定的,自己的心也是不安定的。冬天了樹上隻剩幾片零散的枯葉子還抖抖索索的掛在枝頭,被凍得堅硬的地麵,上麵覆蓋著灰褐色的枯草,天啊地啊,全是灰撲撲的,缺少了色彩缺少了溫暖,缺少著一切人們所向往的神采。走了好幾裏的路,連綿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致,荒涼而又冷酷,沒有色彩的季節。
桑恬卻喜愛這灰撲撲的冬天。
“腳都要凍僵硬了,這回家的路隻讓人覺得更長啊。”井兒舒展了下四肢。
桑遼半睡半醒的樣子,迷迷糊糊的還接著話茬:“睡一睡可就不冷了。”
井兒連忙說道:“冷的時候可不能睡著,我姨婆就是因為太冷又沒錢取暖,最後一覺睡過去再沒醒過來。”
桑恬伸出胳膊敲了下井兒的頭道:“莫要亂說,車裏都有煤爐子呢,還能冷到哪兒。”井兒的話確實把桑遼嚇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井兒摸著額頭道:“我這邊漏風嘛,還不是為了給小姐擋著點。”
胡媽出來調和:“好啦好啦,我來把這四周都再掖一掖,把簾子都固定起來,不過一會我們下馬車可得有些麻煩。”
“不管麻煩不麻煩,先暖和了要緊。”
忙活了一陣之後,四周又都沉寂下來,桑恬現在連外麵都看不到了,唯一的一個小窗口也被封死了,馬車裏一下子變成了夜晚,隻有點起了煤油燈照亮,可是這煤油燈好像點的也沒有意義,除了桑恬,其餘的人都昏昏沉沉,搖搖擺擺的睡去了。
桑恬也覺得有些困乏,她抱住膝蓋圈成一團,這樣又暖和又有安全感,朦朧間她想著,不知道蘇清杭現在在哪裏,在做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猛地刹車,車裏睡著的人全都往前一傾,桑恬咬到了舌頭,疼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井兒更是差點跪倒在地上。
煤油燈早已熄滅,馬車裏是一片黑夜,桑恬起初以為是到了夜晚,不見五指的黑,讓她覺得害怕,吮吸著疼痛的舌尖,絲絲腥甜如鐵鏽般的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外麵有人說話,聲音還頗大,桑恬幾乎以為是有人爭吵,莫不是撞到了人?
“發生了什麼?”桑遼醒來,揉了揉依舊困倦的雙眼,胡媽費了好大功夫才把簾子都掀開,一下子白光照進了,習慣了黑暗的雙眼一下子適應不了,眼前突然就成了白晃晃的一片,外麵人的說話聲音也突然清明,還摻夾著嗚咽聲和女人帶著哭腔的說話。一個人影跑近了馬車,對著馬車上的人道:“大哥,三姐!”
“梓兒?”桑恬終於適應了明亮,驚訝於外麵的人居然是桑梓,後麵還有兩輛馬車,頭一輛馬車上麵的人都已下來,桑梓的母親趙氏,還有老太太和三姑婆,以及桑家的管家魯伯,幾個人的臉色都非常憔悴,女眷都都紅腫著一雙眼睛,期期艾艾的樣子。後麵一輛捎著些包裹還坐著兩個丫鬟和一個雜工,嘴都已凍得發紫,顯然都是匆忙出啦的狼狽樣子,老太太還穿著家裏穿的那種青棉襖子。
桑恬的心猛然一揪,瘋狂的鼓動起來,家裏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這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