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恬醒來的時候,梁無謹已經不在身邊,連一絲餘溫都觸不到,驀然回想,那人昨夜壓根就不在身邊的。冬日裏的太陽總是到來的很晚,七點了,卻還不見一絲絲的光芒,桑恬突然想到,原是到了冬至嗬。
洗漱完畢也隻不過花了一刻鍾,掃除的徐媽也要到八點鍾才來。打開收音機,晨間新聞又在播報哪裏打仗了,哪裏旱災了,哪裏又餓死人了,沒什麼好事,一絲絲好事都沒,聽的桑恬心裏煩躁,覺得自己的生活如這新聞一般,看不見絲毫希望。桑恬關掉收音機,趴在梳妝台上,眼睛望向窗外,天不再如墨水一般黑了,泛了點灰調子,桑恬知道再不過半個鍾頭,天就徹底亮了,可是今天分明又是一個陰天,即使天亮了,卻也是不透徹的。
打開梳妝台的抽屜,裏麵是一些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早已不能用了,曾經很多人送給她過,但餘留下來的都是幾年前蘇清杭送給她的,居然一直舍不得扔,也不去用,就這麼生生的放到了隻能丟棄的地步。在梳妝台抽屜的夾層裏,桑恬發現自己存了大半年的錢已經不在,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梁無謹拿走揮霍去了,桑恬隻是呆呆的看著,表情是麻木的,熱辣的氣息直衝眼睛,可是眼眶卻是甘澀的擠不出來一滴液體。
桑恬複又趴在梳妝台上,鏡子回照著自己蒼白的臉,原本她的臉是溫潤的鵝蛋形,帶著些嬰兒肥,看起來柔和而舒展,蘇清杭十分喜愛她那時的臉型,總是捏一捏,說著這樣才踏實。而今她的下巴頦已經變尖,雙頰也有些凹陷,還是帶著點嬰兒肥,卻是一點都不協調的,分明是一副太過操勞的樣子。如今若能再與蘇清杭相見,他恐怕已是認不得她了。
她自嘲的搖搖頭,如今又怎能奢望,還會與他再見呢?
天泛了點藍光,離八點鍾還有一段時間啊。
桑恬的思緒混亂著,想起自己的境遇,又想到了自己父母家,想到梁無謹,最後想到蘇清杭,桑恬隻覺得自從遇見梁無謹,自己的生活就徹底亂套了,心底又無法怪罪誰,隻是想,自己大概是入了魔障。不知不覺又趴回了梳妝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已是八點,門被徐媽打開,她好像沒有意料到桑恬在家,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慈和的笑道:“三小姐還在啊,怎的沒去教書?”
桑恬訕訕道:“今兒個學校放假了,寒假要一直放到年後呢。”
徐媽笑著點點頭道:“那敢情好,可以好好休息了,不是我說三小姐,你真是一天太忙活了,要支撐這麼一個家,可真不容易啊。”
桑恬笑了笑,沒有接下話茬,一年前她成了一個教書匠,在自己當初上過的女校隔壁的小學,帶一群小孩子,除此之外還冒著風險在外麵帶家教來貼補家用。小學雖然放了假,但是她又接了很多家教的活計,今日也算是給自己放個假,到了明兒個就又要開始忙活了。家裏人都安逸慣了,陡一沒了錢,還很是不習慣的。
城南蘇家城北桑家,原是城裏最有聲望的兩個大戶,而今蘇家是越來越有錢越來越興旺,而桑家卻日薄西山,終是凋零了。
徐媽一邊忙碌著一邊說道:"三小姐,我下午可晚點去主家那兒麼?"
"怎麼了?有事?"
徐媽道:"這不現在老打仗麼,什麼都貴得要死,我家三兒又快娶媳婦了,哪都得要錢啊,我出來幹零活的錢根本不夠,聽說城南蘇家,不知有啥好事兒了,下午散錢呢,我去趕個熱鬧。"
拐彎抹角兒說了這些,不過就是請假去得個便宜,桑恬當然不會不同意,但一聽城南蘇家,還是讓她愣了神,卻不知到底是會發生什麼好事呢?自從幾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弄得滿城風雨後,桑恬見了蘇家都是繞道的,也刻意回避蘇家的消息,一來是對蘇家的人感到害怕和煩厭,二來不想聽見蘇清杭的消息,徒增傷感。
但不聽到難道就不傷感麼?無奈和蘇清杭的事曆曆在目,清楚的就好像已經烙印在心間了。
中午的時候,她和徐媽隨便做了兩個素菜,飯是昨日的剩飯,梁無謹總是不回家吃飯,也不提前說,飯菜是經常容易做多的。桑恬沒什麼胃口,吃了半碗就飽了。徐媽問道:“三小姐什麼時候回趟家啊?”
桑恬道:“過年了才能回去,明兒開始要做接了的家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