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佩服吳佩孚(2)(1 / 3)

那時胡泰運跟靳雲鶚已成朋友,據他說司令先生很不高興。李玉亭聞聽並未沒當回事。已是民國,他做正經合法的生意,再大的官兒也不能把他怎麼著。非但沒當回事,他心裏甚至還有點舒坦。他就是要讓這司令大人知道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氣要麵子的。後來有一次,他們幾個在胡泰運家中打麻將,正巧靳雲鶚進來。大家紛紛起身,隻有李玉亭端坐如故。他兀自端詳著自己的牌,就像將軍排兵布陣。靳雲鶚笑著問道:“這位先生是誰?好大的架子。”李玉亭捏起一張牌,不緊不慢地說:“打牌就像打仗,不容打擾。”靳雲鶚哈哈一笑:“說得好!不過你牌打得一般。這一張恐怕要點炮。”

彼時李玉亭正猶豫不決,是單吊幺雞還是見四七條。按照常理自當選擇後者,贏麵更大,再加上靳雲鶚的多嘴,李玉亭豈能在幺雞上吊死。然而很是不幸,司令先生料事如神,炮彈在李玉亭的對門開花。靳雲鶚站在李玉亭身後,看不到人家的牌;已經打出的牌雖然都在桌麵上,但並非全都仰麵朝天;即便全部仰麵朝天,這短短的工夫他還要跟人打招呼,又如何看得過來?

李玉亭突然一陣輕鬆。仿佛自己不是點炮,而是自揭。他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的?”靳雲鶚微微一笑:“靳某在學堂學的是炮科。”大家笑成一團,氣氛立時活躍,靳司令入席參戰。他對李玉亭道:“謝謝你的分心木。上次的事情請不要介意。我胞兄是陸軍總長,很多人想走我的門路,各種各樣的鑽營奔競我都見識過,煩得要命。也不能怪我誤解你。上回我跟隨段總理來信陽,你和劉先生拚命朝前擠,好險沒把我這個參謀官擠倒。那時我就覺得你心術不正,是個混子。”

原來靳雲鶚早已是信陽過客,而且來過不止一次。此人字頤恕,號薦青,籍貫山東鄒縣。因家貧無以立身,十三歲時便跟隨哥哥靳雲鵬到天津小站投軍,後來考上參謀學堂,與段祺瑞結下師生之誼。辛亥年段南下就任第一軍總統,他隨行擔任參謀官。

李玉亭與靳雲鶚真可謂有緣:都有嗜好,都好竹戲,又是不打不成交。而很久之後才知道,差不多就在他們正式訂交的劈啪聲中,德國爆發革命。口號與俄國類似,起初也叫蘇維埃。

1919年,革命者蔣介石嚴格按照儒家的規範修身,將軍袁家驥則在信陽修路。

李玉亭接錯了靳雲鶚,但接對了袁大少。這袁統領根本就不是個將軍,而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他抵達信陽之後,最關心的既非治安,又非鹽務,而是買賣。下車伊始,首先買下縣城北門外的一大片荒地,建成兩條大馬路,一條稱為大同路,一條命名和平路;修好一座戲院,取名信陽大舞台;後來又建了新華浴池和信陽大旅社。從娛樂到餐飲,總之都是第三產業。

暗娼明妓由管仲開創,流布當今,信陽自不例外。過去都在城東的申伯樓一帶,但街道相對促狹,不免羞羞答答。袁家驥帶來的三營男人,無論兵痞還是好兵,都有生理需求,因而找道縣二署告狀的紳民不絕於途。怎麼辦呢?這袁大少還果真貌似好領導,思路與舜相似。他在大馬路北側靠近火車站的方向,再建一排房子,從漢口等地招來妓女,成立“樂戶”,每月收取“花捐”。這樣一來,軍兵有出路,領導有房租,地方有稅收,三全其美。而如今各地的火車站一帶,也往往是魚龍混雜之地。可見古今同理,傳承有序。

袁家驥終究是政府官員,他一破題,各路勢力紛紛續寫文章,大馬路很快就全麵取代申伯樓,變成紅燈區。從籍貫上看,妓女主要有揚幫、漢幫和淮幫三個群體。揚幫又稱下江班子,以揚州女子為主;漢幫又稱江漢班子,是道尹的湖北老鄉,來自天門沔陽等地;淮幫則是本地班子。她們都分一二三等:頭等在旅館長期包房,能歌善舞風情萬種,是為藝妓,陪宿加清唱,需十元資費,人稱“大五”;二等妓女活動在共和裏一帶,有色無藝,身價六元,所謂“長三”;長壽裏、錦繡裏的妓女為三等,均已徐娘半老,隻值四元,是為“板二”。因為大五、長三和板二的牌麵,分別為十點、六點和四點。圈內各行相通,此為最合適的注解。比照當年的柳媚,她們可謂後來居上。

袁家驥帶來的不僅僅是妓女。他也給信陽帶來了光明。

在地產和娛樂項目上馬的同時,光華電燈公司也通過了中央政府農商部的批準。毫無疑問,這個項目也由袁家驥籌資興辦。他們使用蒸汽機帶動七十五千瓦的發電機,讓李玉亭他們從此有了真正的夜生活。

大規模的開發,肯定需要拆借資金。這本是和盛錢店的正當生意。盡管給袁大少的實際利率遠比短期拆借低,但是數目巨大,風險也相對較小。起初別的銀行票號也在爭取他,可巧項克敏祖籍也是正陽,且袁大少有個小妾姓項,項克敏攀了個姑姑的親。有此潤滑,事情自然要順溜許多。

1919年5月中旬,袁大少在家中大宴賓客。信陽說法,是為暖鍋底。因他的府邸正式落成。主體建築是座二層樓,木質結構,紅瓦屋頂,近乎宮殿形製,人稱袁家大樓。現在看來毫不起眼,但在當時卻足以領風氣之先。說起來城中此前已有鍾樓鼓樓魁星閣,但那都與袁家樓不同,屬構築物,而非建築物,不能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