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綰卿小姐剛推開門,便看見一個小丫頭候在外麵,那小丫頭低眉順眼,並不敢看她。
“王妃,需要奴婢伺候您梳洗嗎?”她道。
“是王爺讓你過來的?”綰卿小姐側著頭端詳了一會兒,才道:“你是初雲?”
小丫頭較之前個子長高了一些,身量也更豐腴一些,隻聲音還是一股子孩子氣,軟軟糯糯的。聽到她喚出了自己的名字,初雲有些意外地抬起了頭,驚喜道:
“原來是姑娘啊,我就說嘛,王爺怎麼突然想起讓我來伺候新王妃……”
初雲神采奕奕的,眼睛亮亮的,圓圓的一張臉憨態可掬,綰卿小姐淡淡一笑,問道:
“你會梳頭嗎?”
“會的會的!”初雲連連點頭,跟著綰卿小姐進了屋,心裏卻想著,可憐新王妃和和氣的一個人,又生的國色天香,偏遇見王爺性子這般冷的人,新婚之夜都不見人影,聽說新王妃是魚府的嫡小姐,還做了家主,也就怪不得了,想來是比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多出幾分氣度的,可總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王妃要梳個什麼樣式的?”她問。
“隨意一些,簡單一些就行,”魚綰卿吩咐道,想到做了王妃大致也要有些王妃的樣子,又補充道:“也不能太簡單了,別的王妃怎麼梳我就怎麼梳。”
“是。”初雲恭敬道,心裏已有了打算。
綰卿小姐的發質很好,緞子似的,往常初雲聽說“青絲”隻覺得奇怪,頭發到底是黑色才好,今日她驀地發現,“青絲”這個說法再貼切沒有的了,瑩潤的光澤,深邃柔亮,當真美極。
初雲心靈手巧不輸織樂,三兩下便弄好了一個簡單精致的流雲髻,很合綰卿小姐的心思,想到織樂,她再看初雲時也覺得這二人眉目之間確有幾分相似,隻不過初雲年紀小,又有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小圓臉,看起來遠不如織樂精明強幹。
說起來,綰卿小姐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織樂和織煙了,還有祖父啊,她隱隱有些想念,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初雲看著鏡子裏愁色淺淺的新王妃,隻當她不喜歡這個發髻。
“怎麼,王妃不滿意?”她問道,聲音透著些畏懼,“那奴婢再給您換一個。”
“不,不用,”綰卿小姐道,“這很好,真的。”
她真是越來越不像原來的魚小少爺了,喜怒怨開始往臉上放,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那就好,”織樂又擺出笑嘻嘻的一張臉,道,“王妃可別跟奴婢客氣。”
綰卿小姐又淡淡一笑,看著鏡子裏的女孩子天真無邪的一張臉心情大好。
“按理來說,王妃今早要去遠山閣向老夫人奉茶,但早前王爺傳過話來,讓王妃不用太拘禮,隻去陪老夫人用完膳就可回來。”
“王爺也去嗎?”綰卿小姐隨口問道。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初雲乖巧答道,“自打王爺從蒲陽回來就忙得不見人影,府裏大小的事都是三爺主持的。”
真是忙啊,綰卿小姐點點頭,不再多說,隻心裏奇怪自己怎麼關心起楚元修的行蹤了。
老王妃自九年前便孀居在遠山閣,此後再未出過定王府一步,從綰卿小姐所在的棲月台至遠山閣不到半刻,除了好幾個隱在暗處身手極好的暗衛,一路上甚少碰到人,這一點倒和魚府相差無幾。
才至遠山閣,便有一個姑子站在屋外,見綰卿小姐前來,麵露幾許驚豔,又連忙上前欠身,恭敬道:
“老奴浣紗見過王妃,王妃請隨我來。”
綰卿小姐回了回禮,柔聲道:“有勞姑姑。”
進了屋,綰卿小姐抬眼便看到坐在屋子中央的老定王妃,灰色的樸素的道服,手上有一串念珠,慈眉善目的臉上皺紋淺淺幾行,雙鬢亦染了風霜,隻一雙眼睛清澈如水,波瀾不驚。
“綰卿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來,起身向她招手道:“來來來,快過來,我這裏不講規矩,”又轉過頭道:“既來了,阿元,我們便用膳吧,不等之凡了。”
綰卿小姐這才注意到楚元修也在,真是慣於隱藏自己的人,氣息沉穩,幾若遊絲,讓人根本察覺不到,在自己家裏也需要這樣嗎?她注意到他愛穿深色衣服,又極靜,冷著一張臉,不說話時便如一尊雕像,連呼吸也覺察不到。
綰卿小姐在家裏隨意慣了,老王妃這般,她也不再拘禮,索性跟著母子倆上了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