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之後,即使竇夫人萬般不舍,沐遠晴也有幾分留戀,可是兩人終究還是決意啟程。
因為不忍告別,因此兩人選擇了天微亮的時分離開。
醫館之內萬籟俱靜,想必竇家人都已經睡著了,沐遠晴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屋內探出來,悄然走過院子,腳踩在雪地上帶起輕微的聲響,讓她有些害怕吵醒了他們。
好不容易走到院子外邊,沐遠清早已經在那裏等著了,今夜月色很好,月光映在雪地上,所以不是很暗,沐遠晴抬眼望向沐遠清,輕輕地舒了口氣。
馬車在晨曦之中慢慢駛過,駛向那個沐遠晴已知的卻又從未到過的目的地——雲州府。
馬車之內十分的舒適,為了不讓沐遠晴覺得顛簸對身子不好,馬車讓竇夫人找了匠人特意加了許多東西,就是怕沐遠晴會受不住。
好在沐遠晴害喜的日子已經過去,所以倒是好過了許多。
可是饒是如此,沐遠清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寧可慢一點,也不願讓沐遠晴受苦。
沐遠晴在馬車之上再度安然睡去。
有了身孕之後,人變得嗜睡,今日著名早起,多多少少是因心內存了心事的。
他們要不知不覺的離開,因為不忍告別,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沐遠晴感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的惡意與陷害,可是當別人對自己好時,卻有些受寵若驚。
她經曆了太多的苦難,自覺能承受任何的磨難,可是隻要別人對自己好,她便總要難免要避開。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揣測竇家人的心意,可是這裏距離鳳凰城太近,她始終無法真正放下心來,雖然衛子慕似乎不再找自己了,可是她依舊無法麵對他。
所以,能做的,隻有逃開。逃得越遠越好。
天亮之後,當竇家人醒來,竇夫人到自己房中的時候,將不會再看到她,看到的,隻是他們留下的銀錢。
之前沐遠清想要重酬竇大夫,卻被他們拒絕,沐遠晴知道他們對自己好不是為了錢財,可是對於他們的好意,沐遠晴自覺無以為報,能做的,隻有這一點而已。
若此生再有機會見麵,到那時再思索如何報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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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慢慢趕路,這天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城鎮。
下了馬車,沐遠清連忙去找客店留宿,沐遠晴的麵容掩在帷帽之下,看著身形消瘦的沐遠清,輕輕一歎。
其實他不必做到這般……沐遠晴將手撫上自己的腹部——若不是為了她,他不必這般勞累,何況……因為自己,定是耽誤了他的行程的。
如果沒有自己,沐遠清定是早已經到達的目的地,可是卻因她一再拖延,沐遠晴心內其實並不好過。
沐遠清辦妥了事情,這才轉身過來要扶她,原本即使是兄妹,也不該有這般親近的,可是眼下沐遠晴有了身孕,行動不便,沐遠清生怕她有什麼閃失,所以許多陳規便暫時先放到一邊,照顧好沐遠晴的身子才是首要的事情。
“或許我該幫你找一個丫鬟,”沐遠清有些無奈:“你身子越發的重了,總有一些事我無法力所能及,有個小丫鬟陪你我才放心一些。”
沐遠晴不知為何想起了畫兒,輕輕搖了搖頭,一偏頭,卻看到了自己的畫像,身子頓時僵住。
輕輕拉了拉沐遠清的衣擺,沐遠清也看到了那畫像,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聲道:“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不用他說,沐遠晴自是知道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要打草驚蛇,於是兩人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輕輕掠過那畫像,向著自己定的客房走去。
進了屋子,心卻依舊無法安定下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等到夜幕時分,沐遠清去將事情查探清楚之後,再做定奪。
沐遠清知道是誰在找自己——除了衛子慕不做他想,心狂跳不止,卻忍不住落了淚。
沐遠清回來,坐在她對麵,麵無表情:“真的是他。”原來他也是一早便猜到了,隻是非要確認一下。
“他……何必。”沐遠晴輕聲歎氣:“你探知他……的目的地了嗎?”
“他的人馬從離開鳳凰城之後便分了幾路散開,想來是有所布置的,不過行軍畢竟是機密之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沐遠清閉目:“不過從他要找你的舉動加上他和宣王爺的結盟……我想,我應該猜得到他要去的地方了。”
“雲州府?”沐遠晴輕聲開口,隨即兩人都沉默下來。
沐遠晴把頭別向一邊:“我不想見到他。”
沐遠清有些為難:“我們……不去雲州府。”
沐遠晴輕輕一歎:“我不去雲州府,可是你卻是要去的。”
“我們是兄妹,你是我最後的親人,”沐遠清神情沒有任何的轉圜之地:“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沐遠晴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