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則幾年,多則幾十年,神州與幽冥便會展開一場賭上國運的大戰。以整個北境為戰場,或染紅雪原,或讓青草失去它本來的色彩。狼煙蔽日,屍骨遍野,空氣中彌漫著的是血液和死亡的味道,原野上流動著廝殺的怒吼。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那些逝去的生命,最後化作一聲悲哀的歎息。
無論誰勝了,都會讓戰爭稍微停歇。雙方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以備下一場戰爭的到來。雖然是賭國運的戰爭,顯然現在誰也沒辦法滅誰的國,亡他的種。
部落裏的人不知道他們南北兩邊的鄰居所發生的一切。很幸運的遊離在戰爭之外,按照古老的方式,見證著每一個四季的變遷。
一位美麗的公主跨過萬水千山,去往苦寒的幽冥。神州的所有人都知道,戰爭結束了,他們輸了,然後那些熱鬧的酒肆會彌漫著很多以往沒有的咒罵,罵幽冥,或是罵朝堂上的某位官員。罵一罵,心情便會好上很多,然後繼續在這天下第一的繁華神都過著屬於自己的日子。
冬天不會因為某個人是公主而稍微地停歇一下它的腳步。白雪覆蓋的山穀,平添了幾分寂寥,也多也不少的嚴寒。風在這裏也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吹動著那些象征著神州威儀的旗幟,也吹進了鸞車中那個少女的心。或寒冷,或飄搖,她從來沒有想過命運會在此時做出這樣的安排。或者說,她從來未曾想到自己那位九乘之尊的父親會把自己親手送入這華麗的鸞車之中,送出自幼生長的神州,送到一個陌生的,在所有人描述中都是可怕的一個世界。
臨行的時候,她的母妃隻是很無奈地說了一句:君王的事,天下的事,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現在的她終於領會了那句“君王無家事”的真正含義。風稍微停歇,山穀突然安靜下來,她的那聲幽歎也恰巧被這個世界聽到了。風聲再度響起的時候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不知她有沒有將之理解為這是世界對那聲歎息的回應。
在部落的某個石屋內,爐火正旺,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準備迎接一個新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對於人丁不旺的他們來說,這可算得上是頭等大事。孩子的母親神情痛苦地努力著,孩子的父親則焦急地等待著祭司的卜卦結果。孩子的名字需要通過這個來確定,那些複雜的紋理中往往也包含了對孩子未來的某種預示。
若是在春日,人們若是聽到滾滾雷聲那一定會是歡喜的,預示著一場好雨的到來,一個好的開始,一個好的年景。隻是,現在還是寒冬,距離春天還有一段日子。
黎明破曉時分,終於傳來了孩子的第一聲啼哭。就當所有人的臉上洋溢著祝福的笑容時,一聲驚雷打斷了所有人腦海中所有對這個新生命的未來那些美好的想象。
第一道雷,劈在那塊巨大的石碑上,石碑上覆蓋著的冰雪,冰雪之下覆蓋著的青苔,還有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跡在電光火石之中化作了一縷青煙。
第二道雷,竟直奔那個孩子而來,孩子此時眼睛還未完全睜開,還躺在母親的懷中。就在雷電落下的那一瞬間,孩子的眼睛睜開了。柔和的光芒籠罩在石屋之外,電光在那光幕之外遊離了很久之後才慢慢地散去。
第三道雷,狠狠地再度劈在那石碑之上。石碑上,流光湧動,在以自己的力量與這天雷抗衡。電光散去,流光黯滅,石碑出現了一絲微小的裂紋。
為這個孩子卜算的祭司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當雷雲終於散去,清晨的陽光再度傾灑在大地上的時候,她小聲呢喃了一句:“就隻有三道嗎?真的結束了嗎?”。
小心翼翼地在本命狼牙上刻下了“天落”兩個字,懷揣著不安,將之放到孩子的父親手中。這位年輕的部落首領也目睹了剛剛發生的一切,看了看狼牙上的那兩個字,思索了一番,沒有再開口問什麼。
他知道,現在他的很多問題,祭司不一定能夠解答,也許,能解答也不會回答他。現在他要趕緊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不論怎麼樣那也是他的骨肉,還隻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而已。
他不知道如何來回答族人的種種疑問。若自己不是首領,那這件事情就用“天知道”來解釋吧!他如此想著。如果天真的知道,那麼天為何有此雷霆之怒要誅殺我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