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飯時。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
擺攤的小販們叫賣了半天,趁著這時人少,躲到攤後陰涼的地方,趕緊地扒拉幾口飯,灌上幾碗水。
沒人在意,這個沒大人帶著,應該買不了什麼的女孩。
女孩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唇紅齒白。腦後那條烏黑辮子尤為顯眼,左搖右晃的,煞是可愛。
她右手拿著一個黃色小泥人,三根如蔥白般的纖細手指,捏著泥偶上的木棍,隨意的搖晃著。
偶爾瞟上兩邊的攤子幾眼,一副興趣欠缺的樣子。
連續的攤位中間有一個斷層,與旁邊相比,顯得空闊許多。斷層後麵有座二層小樓,柱子、牆壁要比旁邊的新且華麗的多,顯然剛經過一番修繕。
看著寫著“吉順齋”的朱紅木匾,聽著裏麵有些嘈雜的說話聲,她打消了吃飯的念頭。
剛準備轉身要走,就聽到吉順齋裏傳出一聲大喝。
“抓住那個小偷!”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門裏躥出來。
女孩青眉微蹙,向右移了一步,右腿不著痕跡的向右伸出一點。
這一點,恰到好處。
跑出來的那人,隻覺得腳下一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失控的向前摔了出去。
措不及防之下被人絆倒,即便他身手算得上利落,可還是延緩了片刻。等他一骨碌爬起來,卻已被追出來的四個青衣小廝圍住。
被圍在中間的是個少年。
少年十三、四歲的模樣,生得平常。沒有一副賊眉鼠眼,也非一身豐姿威儀。
是一個不用扔到人堆裏,三五個人,就能把他淹沒的普通人。
他把手攥得緊緊的,瞪了一眼小廝身後的紅衣女孩。
她馬上回瞪過去。
場麵很靜,沒人說話。吃飯的小販們向這看來,端著碗卻忘了下筷。酒樓裏幾個好事的食客,也走出來瞧熱鬧。
一個穿著金黃色錦衣,滿臉贅肉的胖子,摟著如懷胎十月的大肚子,從門裏慢悠悠的晃出來。
早已堵在門外瞧熱鬧的看客們,自覺得給他讓出一條寬敞的過道。
“他偷了什麼?”
胖子老板瞪著眼睛,問四個人裏邊最瘦的小廝。
無奈他的眼睛確實太小,如果說濃縮就是精華的話,那他的眼睛,絕對是精華中精華。
而這兩顆精華發出的精華,四個小廝自然看不見。
笑話!他們此時哪還敢看。
用屁股想,也知道老板精華裏的“睛話”。
“老爺,他從盤子裏偷了一大把牛肉。”
這個最瘦,腦子轉的最快的小廝叫二蛋。他抬起頭看肥匪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下。
自從老板說,要從他們四個裏邊選一個做管事之後,二蛋幹活時就格外得賣力,一心想要在老板麵前有所表現。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一桌客人剛走,他正要去收拾,突然發現一個穿破舊衣服的男孩,從桌上的盤子裏,抓了一把剩下的牛肉,低著頭轉身就走。
這原本是件小事,二蛋偏過頭,想裝作沒看到,正好看到老板正從樓上下來。
老板外號“肥匪”,這二蛋來吉順齋幹活前便是知道的。
“肥”自不用說。
老板之所以被人背後稱作“匪”,不僅是因為他有雁過拔毛般的貪婪,身上更是有一身凶狠殘暴的匪氣。
且老板與這一帶的土匪關係不淺,不然也不會在這世道,花這麼多錢開一個如此豪華的酒樓。
而肥匪最見不得的,就是有窮人,進這間花了他許多心血的酒樓。
用他的話說,那些窮鬼會弄髒自己的地板,觸黴了自己的財運。
開業初,肥匪就三令五申的交代,不讓那些窮鬼們踏過門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