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經接近尾聲,大墟卻沒有一點兒春意盎然的氣息。蟲鳴鳥叫、草木青翠的畫麵更是奢望,顯得死氣沉沉,無比壓抑。讓人就像陷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難以自拔。
古城的街道破舊,年久失修,城外的神像已經矗立了萬年,眺望著遠方。
長壽巷,木雕店之中,擺著種種栩栩如生的木雕。
有草木、有鳥獸、有山河,還有何劍一生所遇到的人,神色各異,有好有壞,極為傳神,似乎隨時都可能活過來一樣,隱隱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道韻。
何劍坐在後院,用木桶從井裏打了一桶水,取出一瓢,入口冰涼甘甜,能將人內心塵埃與欲望全部衝散。
他看著空,眼神有些渾濁,輕聲道:“人越老就越畏,就越信命,恍恍惚惚過了大半輩子,還是繞回了原點。果然像書上的那樣,結下什麼因,得到什麼果。”
聲音一落,便不在言語,就這麼怔怔地坐了半個時辰。
忽然站直身子,肩膀拉開,腰杆聚然一挺。
快步走入屋之中,從發黑的梨木床下拖出一個藏了數十載的破舊的木箱。一股腐朽的氣息從木箱之上傳了出來,箱子上麵被蟲子咬出細密的孔,像被無數根細針同時紮中了一般,似乎隻要稍稍一碰,整個木箱就會徹底粉碎。
何劍神色感慨,心中暗道,六十年沒碰子午劍、汗青、血葵了,袖子輕輕一揮。
箱子“咯吱”一聲,蓋子翻飛,露出一個包著破布的劍匣。
劍匣為暗紅色,看起來平淡無奇,卻放著大墟之中少有的名劍,子午、汗青、血葵。
這個匣中本來養著六柄劍,但與滅門尊者安敬雲一戰之後,被其奪走了三柄,現在匣中隻剩三柄了。但隻要拿出一柄,就足以引起腥風血雨,可是誰又能想得到這個普通的劍匣之中竟藏著這麼多的名劍?
這一,曾經讓下驕談之色變的劍神再次背匣。
城外依然黃沙漫,一縷孤煙煢煢孑立、形影獨單。
歐陽明與何劍的身影在孤煙之下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風沙之中。
風沙讓人睜開眼睛都有些困難。
風沙中,歐陽明捋了一下長袖,低聲問:“何前輩,從這兒去回劍峰遠嗎?”
何劍輕輕點了下頭,道:“自然是遠的,回劍峰位於時間與空間的交彙之處,要是沒有機緣,根本進不去。而且,外麵布置各種各樣的陣法與禁製。當初我也是走了大運,才走得進去,現在想一想,還有幾分後怕。”
著,他抖了抖肩,晃了一下肩上的劍匣,接著道:“這匣中的古劍就是從回劍峰山取下來的,當年可是跟著我闖出了諾大的名頭。”
但到這裏的時候,他眼中的神色明顯一黯,這劍匣之中的長劍本有六柄,現在卻隻剩三柄了。
歐陽明察言觀色的功夫也到了一定層次,自然能將這一抹黯淡收入眼中。
卻也沒有多問,像何劍這種人身上不缺故事,也全是往事,但他既然不願多,問了又有何益?
眼珠一轉,又將話題引到回劍峰之上,笑著問:“什麼是時間與空間的交彙之處?”
何劍心緒很快就平複下來,回答:“時間與空間本來就是最難描述的抽象物質,但那個地方卻能做到圓潤統一,並且毫不突兀。怎麼呢,哦,對了,就是在其中你感受不到時間流逝,感受不到空間的變動。”
“這……”歐陽明倒吸一口涼氣。
心中暗道,這真的與徐傲然有關嗎?那他的修為得到何種層次?這一霎,就算是他的心裏都產生了一種淡淡的畏懼。
時間之道、空間之道,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就如,一個凡人想要摘取空之中的星辰,這怎麼可能做得到?
就在歐陽明心中暗自震驚的時候,一具通體冒著黑煙的軀體竄了出來。
他瞳孔之中隻有眼黑,沒有眼白,全是最純粹、最深邃的黑色,似乎蘊含著阿鼻地獄。身上全是腐肉,破破爛爛,不停有黃水伴隨著黑霧滴落。而且,在其身後,一道如同用墨水畫出的黑色條紋,閃爍著幽深的光芒,妖冶到了極點。
何劍取指一彈,劍匣震動!
可就在這時,一道冷漠的聲音響了起來:“閃開,這是黑霧山中跑出的黑霧屍,劇毒無比,沾之即死!”
於此同時,一支血色箭羽從遠方呼嘯而來,將這漫的黃沙撕開一道讓人心悸的口子,不停旋轉,靈力全都集中在箭頭之上,轟鳴不止,“轟”地一聲,直接射入黑霧屍的頭顱之中,徹底炸開,頓時淡淡紅色的血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