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樂雞(1 / 2)

按照國家地理旅遊手冊上的介紹,情人港應該算是悉尼最為著名的場所之一了。書上說這裏“名字浪漫、景色優美”,很多旅遊手冊上花了大量篇幅介紹該處的景色和曆史,簡而言之就是說這裏乃是情人們旖ni的最佳去處,也是觀光的好所在。

然而事實上是,去過的人都知道,這裏除了名字和名氣基本上就沒什麼可取之處。除了海洋博物館之類公立設施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好去處,整條商店街上最多隻有一兩家可以試試的快餐店勉強有一點吸引力。當然,對大多數華人來說,更具吸引力的是情人港旁邊的星城,號稱全悉尼最大的賭場。

從情人港碼頭略顯破爛木板上向水對麵望過去,幾麵可笑的旗幟迎風飄揚,那是燈火輝煌的酒店,緊隨其後的是慢慢新興起來的商店街。即使在現在這個時分,環繞人工娛樂湖一圈的情人港步行路上依然是人來人往,夜晚城市裏的燈光分割著天空,像上帝不滿意人間的一腳,把視野裏的一切踹得支離破碎,使各種光彩在黑夜裏交織遊走。湖邊廣場上偶有噴泉的水花配合燈光揚起,伴隨人群的陣陣歡笑,在七月份南半球冷冷長長的夜裏慢慢飄散,輕輕回蕩。

從楊誌這個角度看過去,皮爾蒙特橋上車來車往。楊誌就坐在長椅上,手中捏一罐可樂,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發呆,偶爾數一數車來車往,卻總是數不到兩邊來往車輛的數量正好相等。他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裏枯坐的了,這股失魂落魄的勁足以證明情人港不僅可以是告白或者纏mian的好地方,也可以容納落魄的人。

楊誌在長椅上坐到差不多晚上11點,肢體的麻木和深夜的冷寂讓他終於坐不下去了,站起來捏了一下空可樂罐子,扭頭看了看依稀可見的星城輪廓,揮手去叫出租車。

出租車把楊誌從情人港帶回到臥龍崗的公寓大概要三個小時,平日節儉無比的楊誌這時候已經懶得考慮這樣到底要被宰多少刀,上車之後隨手把口袋裏的幾張塑料紙片遞給司機,雖然現在不夠清醒,他還是能粗略算得出來從情人港回臥龍崗的距離和車價。

在臥龍崗,他和兩個別國留學生合租一套房子。一般來說留學生就算跟別國學生合租也盡量找鄰國的,而且大多數是中國人不找日本人、越南人不找印度人。跟楊誌合租的卻是一個德國人和一個日本人。這兩個國家的人都是世界上最不好相處的民族之一,都有著差不多的關於戰爭的過去,也都有著讓人難以忍受的強烈自尊和特殊癖好。正因為這樣,楊誌才在找不到房子之後選擇了跟這兩個人合租,一是便宜,一是他已經習慣了忍受任何人的任何毛病。一向以來,三個來自不同國家的留學生都相處的很好,平時還偶爾用澳式英語溝通,有說有笑。

楊誌來澳洲差不多快一年半了,他自己想起來澳洲的理由就很想苦笑,好在他平時習慣了隱忍自己的感情,旁人也就無從知道他來澳洲的原因。在大多數認識楊誌的人眼裏,他隻是個家境不太好很懂事很老成的少年。當然,楊誌唯一比較受矚目的就是他的相貌——這個相貌是當年改變他生活的一個重要理由。對此自己也曾不勝苦惱,這長得宛如小姑娘一樣的臉讓他在很多時候完全沒有能力說服別人。這個世界上以貌取人的人數量之多,簡直超過他的想象。

楊誌回到臥龍崗公寓的時候,同住的另外兩人都在客廳,一個在做俯臥撐,一個在玩PS2。

根據民族特性分類,做俯臥撐的該是德國學生,打遊戲的則應是日本學生,事實也正是如此,顯然生活中能夠顛倒位置的例子並不多。譬如艾姆納作為白人唱黑人RAP到了世界巔峰,或者韓國人河莉秀變性成了全國最美的女星,這種事隻在媒體的浪尖發生,跟楊誌所生活的這種世界角落無關。

楊誌走進客廳的時候,德國學生安德利亞斯正在數第一百九十八個俯臥撐,看見楊誌進來,迅速做滿整二百爬起來,看他這遊刃有餘的模樣,以後跟他的女人定然有福。

安德利亞斯在德國是一個十分常見的姓,上一次安德利亞斯幾個朋友來這裏玩,楊誌叫了一聲安德利亞斯,在場的六個男生有四個回頭答應。自那之後楊誌再也不貿然叫安德利亞斯的姓了,生怕周圍忽然出現一個德國人答應一聲。

安德利亞斯是一個標準的德國人,不僅在姓氏上如此,性格也如此。他喜歡槍械和健身雜誌,喜歡擺弄武器。估計若不是澳洲槍械管製嚴格早就弄一支槍來玩了。聽說他最初的願望是去荷蘭留學,那裏不僅可以同性戀結婚、合法種植大麻,還能合法持槍,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天堂。無奈安德利亞斯平時在學校裏表現不佳,讓他母親對兒子能否在荷蘭三種語言授課的環境下順利成長抱有疑問,最後還是堅持讓他來了袋鼠國,插進中國留學生俗稱死變態的S·I·B·T,即商學院預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