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樣子,他惹的麻煩還真是不小。“思維人生”,這實驗我聽說過,好像是一項,已經持續進行了幾十年的實驗項目,一直以來,都是甘木雄厚科研實力的象征。科技界之外的人們對此實驗的爭議,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它還是保持在“非人道科學研究項目排行榜”榜首位置,停留時間最久的一個項目。盡管那個排行榜是純粹娛樂性的,沒有任何科研項目,會因為出現在那上麵而停止,盡管極少有人認真討論,那個罐子裏的大腦的“人權保障”問題,盡管人們早已經,對科技進步造成的倫理悖論,習以為常。但那畢竟是個重要的、花費巨大的項目,是個多年以來,甘木國高科技領先的標誌性項目,至今都沒有第二個國家,有能力進行類似的實驗項目。那人自殺,等於是毀掉了整個實驗,甘木政府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好在實驗結果似乎已經出來了,這種結束方式,大概也可以算作是,實驗失敗了吧。
總之,即使我兄弟在甘木,不被追究個人的法律責任,回國之後,因他所引起的外交尷尬,也很有可能會影響到,他今後的前途。就像是,甘木的工程技術人員,精心建造了一座,世界上最懸乎其懸的建築物,作為國家的標誌性建築,來請央國的工程技術人員觀摹、學習,偏偏我兄弟就看出了,這幢建築有個很大的設計缺陷,隨時可能倒塌。他把這事,直接告訴了建築的主設計師,主設計師趕忙要去修補那個缺陷,結果缺陷沒修好,樓也塌了,主設計師還把命賠了進去。說起來我兄弟沒錯,可以那幢建築為驕傲的政治家們,會相信麼?
小時候聽父母說,他們是在孤兒院裏,偶然看到我跟他們的獨生子很像,才起了領養我的心思。我一直覺得,這話八成是在撒謊,因為我跟兄弟不僅性格、愛好不同,身材上也相差很大。我是魁梧健壯型的,他則屬於很典型的高挑、順直的身板。長相方麵,我們的臉形倒有幾分相似,不過他的五官,可比我秀氣多了。也許三四歲時,我們的“個性”還沒這麼明顯?可能吧,不過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這點,應該不會有錯,無論父母是不是因為這個領養了我,不得不說,我們都是相當有兄弟緣分的,父母們真正想表達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來到當地警方為我兄弟指定的,臨時居住的賓館。他被要求,暫時不要離開這座城市,法律上的事物,則由央國大使館委派的律師代為處理。剛到賓館門前,便看到我兄弟從附近的圖書館裏,向這邊走來。沒錯,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喜歡任何娛樂性的消遣節目的,他一點沒變,還是個與大眾潮流,格格不入的人。話說回來,我也一樣。
悄悄地隱蔽在熙攘的人流中,躲過他的視線,默默地尾隨他進入賓館。搭乘另一部電梯,到達他所住的樓層,仍然小心翼翼地跟著。到達房間門口的時候,他突然站住了,卻並沒有回頭,我盡量輕勻緩慢地呼吸,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他隻是稍猶豫了下,然後掏出房間卡開門。我無聲無息地摸出,一張隨身攜帶的,日常消費用的銀行卡,唰地衝他腦袋扔了過去。就在甩出那張小小的硬質卡片的同時,我注意到,他以極快的速度,作好了接卡的準備。當卡片距他的左耳,僅剩下一公分距離的時候,被他右手伸出的兩根指頭,穩穩地夾在了半空中。整個過程,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斜一下,接住卡片的同時,房門也已打開。
這就是我兄弟,好使的不僅是頭腦,還有那敏捷的動作;靈活的不隻有思維,行動還要更勝於普通人。以前,父親喜歡傳統戲曲,尤其是武戲,經常教我們練些把式,他還告訴我們說,真正的武戲不是作作樣子而已,是要打出真功夫的。母親則會教我們聲腔氣韻,可惜我們兄弟倆在音樂方麵,實在沒什麼天賦,往往是五個音能跑四個,看誰跑得多。也許是那時候太小,體會不了太深的東西,父母覺得藝術性很高的步法造型,和優美唱腔,我們是一概不懂,唱詞倒不如父母翻譯後的,曆史典故和英雄人物的白話故事好聽。我們跟著練習的目的,純粹是為了比比看誰強,武打套路看誰耍得快,體力訓練看誰堅持得時間長,氣息練習當然是看,究竟誰更能憋氣了。結果在體力、體質上,我總能強過兄弟一籌,但機動靈活、善於用腦的兄弟,在動作的學習、演練上,則很容易地就能找回自尊。父母們很懂得因勢利導,並不強灌我們音樂藝術知識,而是教我們體會和領悟,了解那些生活在遙遠過去的人們,所珍惜的東西和他們所要表達的思想。我,隻記住了他們創造的,傳統道德的含義,我兄弟卻是真正深入到了,那些貫通古今的思想、思維的本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