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一個多月來,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趁著這個時候,我要將一切記錄下來。
恐懼麻痹了我的神經,痛苦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一個背叛者最終的下場。是的,我是一個背叛者,我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眼看著朋友瀕臨死亡,恐懼和懦弱支配下的我卻一次次選擇了落荒而逃。所以,如果今天我離開了,也隻是到達了人生的另一個歸宿,我無怨無悔。不,應該說,我盼望著這個時刻的到來,因為我已經無法再承受那一幕幕恐怖的畫麵,無法再承受內心深處那個醜陋的自己。
早上起來,我特意換上一件幹淨的白襯衣,這是去年過生日時母親買給我的。現在的我,比當時消瘦了許多,原本合身的襯衣顯得有些寬大。我甚至刮了胡子,梳理起淩亂的頭發,是的,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要來的終歸會來。我對著鏡子冷笑一聲,打開所有的門和窗戶,任憑深秋的寒風魚貫而入,卷起屋裏一切輕盈的物體,翩然起舞,它們在寂靜中跳躍,在冷漠中歡笑,慶祝那最終時刻的到來。而我,就是這支舞蹈的主角,溫度正從我的身體裏逐漸散去,徹骨的寒冷卻刺透骨髓,再一點點滲出來,將我緊緊包圍。我顫抖著,強迫自己坐到書桌前,隨手抓起桌上的安眠葯瓶子,顫抖著倒出幾粒,塞進嘴裏,然後幹咽下去。這段時間裏,我全靠著它才能勉強入睡,而即使在夢中的世界,我也遍尋不著一絲安慰,到處充斥著恐怖的畫麵,我的好朋友鮮血淋漓,麵向著我露出慘白的笑容。
朋友們,再等等我,不用很長時間,等我把這段可怕的經曆記錄下來,就到你們的世界去,在那裏,我們可以和以前一樣,讀書,歡笑,探討莎士比亞戲劇…
我叫高遠,是清澤醫學院大三學生。其實,如果不是我家三代從醫,我是不會選擇學醫的,我愛好文學,愛好寫作,所以進大學沒多久,我就發起了一個文學社,還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參加高遠文學社的人不多,我卻終於找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徐倩和餘香,兩個嬌小可愛卻才華橫溢的女孩兒,其中之一,在不久之後成為了我的女朋友,她,就是餘香,我和徐倩都喜歡叫她阿香。
阿香很美,不止是人,她做的詩詞同樣很美,這是我愛上她的主要原因,我們倆時常聯袂在校刊上發表文章,是一對讓所有同學羨慕的金童玉女。徐倩是我們倆最要好的朋友,在這個年少輕狂的年代,做文學的人多少都有一點清高,我們也不例外。有時,我們會幕天席地,靜靜等待天邊的流星;有時卻又高亢無比,在食堂門口大聲朗誦自己的詩詞。我不在乎別人是否理解,徐倩和餘香也一樣,隻有我們自己知道,一個癡狂文學卻必須選擇學醫的人,內心有多痛苦。
可是,不管我們如何對自己的喜好執迷不悟,畢竟要在一所醫學院裏學習生活。我們也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對未知的世界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