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視線觸到一灘血紅。
鄧綬悲哀的笑了。他以為,他掩飾得很好,殊不知,他的眼睛始終不敢正視她的視線。
什麼時候,他們要這般互相折磨。
夜微涼,人已靜。
“皇上,該喝藥了。”高公公端來藥碗。
“放著,朕等下喝。”突然,猛烈的咳聲不斷傳蕩開去,在靜謐的夜中極其詭秘,仿佛要咳出肺來。放下手中的折子,劉肇捂住嘴,盡力壓低聲音,怕驚擾了她,聲音卻還是泄露了少數。
白絹,染開了一朵血暈。劉肇及其淡然地看了它一眼,隨即丟了開去。
除了她,自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高公公看著成堆的染血白絹,眉頭皺得更深了。
紙窗上,人影繼續提起筆。
淚眼朦朧地看了眼在燈光搖曳下的人影,鄧綬轉身離去。
當第一縷陽光撫照大地的時候,金輝燦燦,昭示著新的希望。
劉肇感覺懷裏軟軟的,香香的,嘴角浮起溫柔的笑。
難怪昨晚睡得如此香。
習慣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突然,笑容僵硬。
自己必須狠下心來,不然前功盡棄了。
掀起絲被,悄然下床。站默了一會兒,又替熟睡之人掖好被角。
未喚任何人進來服侍,劉肇親自操刀,熟稔的更衣。
一雙玉手攀上劉肇的腰,“還是臣妾為皇上更衣吧。”仿佛是未睡醒,倦懶的語氣,充滿誘惑。
她曾說過,她不喜歡臣妾這個詞,他說,我隻是你的夫君,以後就罰你自稱娘子。
劉肇感到些許心酸,背對著鄧綬靜坐著。
他終於沒有推開自己。得到他的默認,鄧綬認真為他穿衣束帶。
這些天來,他一直是一個人睡,昨夜,他並沒有要人侍寢。
劉肇山眉微皺,想必是高公公喚她來的。看來高公公不記得自己的吩咐了。
“皇上想太多了,臣妾昨夜是悄悄從窗戶爬進來的,高公公並不知情。”鄧綬認真著手裏的工作,一邊自然地說著。
爬窗?劉肇第一的想法就是狠狠罵她一頓,萬一摔傷了怎麼辦?繼而想到,窗戶是很低的,就算跌下來也不會受傷。
她倒想得出。還偷偷,如果不是侍衛的有意而為,她早就被當作刺客抓了起來。
想必昨晚眾人就看著一抹嬌小人鬼鬼祟祟的爬上窗子,進入自己的寢宮。
“哎呦,昨晚……”
“傷到哪了?”未待鄧綬說完,劉肇轉過身來,抓住她的雙手問道,語氣裏盡是擔心。他忘了,他家窗戶根本摔傷不了她。
“沒事。”鄧綬忍住內心的翻騰覆海,淡淡答道。看到他如此的關心自己,她全然沒有了戲弄他的心情,心情,變得沉重。
如果,她說,她其實在他身邊躺下不久,她,一直是醒著的。
如果,她說,昨天半夜她跑遍了一個個禦醫的家,隻為驗證那個她不願相信的噩耗。
如果,她說,如果是被抓,也隻會是被當做一個瘋子抓起來。
如果,她說,倘若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病情,他是否準備一直瞞著她。
“好了。”鄧綬下床,整理了下紗裙。“吃點早餐再去上朝吧。”
鄧綬自劉肇麵前而過,朝外走去。
劉肇一把抓住鄧綬的手。
“臣妾去準備早餐。”鄧綬並未看向劉肇,輕扯掉劉肇的手,走了出去。
劉肇目光複雜的看著始終不曾回頭的背影,他才發現,她還穿著昨天的那襲衣。
她,發現了什麼嗎?
踏出劉肇的寢宮,鄧綬再也忍不住蹲地。緊緊抱住自己,雙肩劇烈的顫抖,捂著嘴無聲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鄧綬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
白雲悠悠,高空廣袤,一切如舊。
天若有情天亦老,冷眼俯瞰著人世,他並不會因為塵世而有所改變。
迎向朝陽,破涕為笑,擁抱溫暖。
她至少還擁有現在,不是麼?
肇,在我未做好準備之前,你一定不能離我而去。不然,我會難過的,你舍不得我難過吧。
得到的,失去的,太南柯一夢。
難忘的,刻骨的,全交付時間。
劉肇看著眼前的奏折,腦袋裏卻是揮之不去的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蹙,她的喜怒哀樂,一切的一切,全是關於她的。
劉肇低歎一聲,丟掉手中的奏折,站起身來。
從早餐,中餐,到晚餐,嗅著熟悉的飯菜香,心裏暖暖的。
他以為自己做得到,對她可以冷漠以視,沒想到,到頭來是自己相思成疾。
一次次忍住去看她的衝動,而她,一天了,卻未曾來找過自己。
做錯了嗎?劉肇嘴角浮出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