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鵝毛,一連下了幾天幾夜,紛飛難止,將後山上下遮蓋的嚴嚴實實,仿佛鋪上了一張白色地毯。放眼望去,視野裏盡是白色。
距後山山腳約莫幾裏外,有一宅院坐落。院門背山朝南,門外左右各放有巨型石獅。沿幾步階梯而上,便是兩扇朱紅金釘大門。門上掛著黑木匾,上麵寫著三個金色大字——西門府。
府西南房中正有兩人閑談,一位是這府院的主人西門瑞,三四十歲,雙肩披著錦紅鬥篷大衣,容貌俊偉,下巴留有短須,身體健碩。一位是府中的趙管家,大約五六十歲,仆人打扮,麵容枯瘦,顴骨凸起,半佝著背侍在男子後旁。
西門瑞麵朝窗外,北風呼嘯,雪花紛揚,眼底的景象好似隔了層紗,略帶朦朧,但仍可見得窗外百十步外雪地裏正有一男一女玩鬧的孩子,話語卻聽不清楚。女孩正是自己的獨生愛女,西門紅雪。男孩卻不認識。
於是,微側過臉問站在一旁的管家:“那個男孩是誰家的?怎麼以前未曾見過?”說著,順手一指窗外正和一女孩玩的熱鬧的男孩。
趙管家目光向外探了探,答道:“回老爺,這孩子是南嶺山下一位姓秦的柴夫的。我們府上的柴火有一部分就是從他們那兒來的。那父子二人平日裏靠打獵販柴為生,每日都在山中來去,加上老爺常年在外,見得自然也就少了。”
那管家說話間,卻見那男孩在雪地上一縱一躍,身子甚是靈便。又在每一落地之時順勢抓是一把雪,揉成雪團,再在跳起之時射出。這樣反複雖然迅速,但準頭一點也不差,即躲避了敵害,又先發而製人。西門瑞瞧見,點了點頭,暗自讚歎。又看著女兒被屢次擊中,一臉委屈,不由得笑了出來。
邊笑邊說:“這孩子整日的在家裏鬧騰,今天算是遇到了個不怕她寵她的了。”說著又“哈哈”輕笑兩聲。
西門瑞膝下僅此一女,因職任將軍,常年忙於塞外,一年難得見麵,對這個小女兒自然是千般萬般的寵愛,當真猶如掌上的明珠。他說這話雖然是斥責,可語氣裏全是疼愛。
又轉頭對管家說:“你說這男孩是獵戶家的孩子,也難怪這麼機靈,倒似會些武藝呀。”他本是將軍,長年征戰沙場,對於會不會武功的人自是一看便知。可他說起“武藝”二字,不自覺想起自己政治場上的失意。這次回家休養就是為此,想著黯然神傷的歎了口氣。
趙管家心思縝密,馬上察覺,岔開話題說:“說起這父子二人倒也與一些尋常人不同。”
西門瑞見被他這一說而起了興,轉身問道:“哪裏不同?”
趙管家說:“那孩子的父親名叫秦二,孩子叫秦陽,十二年前父子二人就搬來這裏住下了,那時候那孩子還抱在懷裏呢。這周遭的人見他一大男子帶著一個還未斷奶的孩子,都非常可憐他,時不時的往他家送些東西物事。”
“可有一次,一位婦人家往他家送些東西的時候,聽見孩子在房間裏哭,沒人管。那婦人就將孩子抱了起來,說:‘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沒了娘。’恰巧這個時候秦二打獵回來了,聽了這話,臉色就變的非常難看,搶步過去將孩子從婦人手中搶了過來。”
“那婦人也不知怎麼就惹怒了他,想自己好心送東西來,見你孩子哭沒人理會伸手去抱,不但沒討好,還被用來撒氣,心裏頓時不高興。一時嘴快說:‘你這樣亂發脾氣,難怪媳婦會跟別人跑了!’那秦二一聽,像被說中了心事似的,右手一拍桌子,就聽見桌腿‘喀嚓’斷裂的聲音,怒吼道:‘你不要在這兒胡說八道!快帶上你的東西給我滾出去!’那婦人本來還想還口,可見那秦二瞪著自己,眼裏全是血絲,像要吃人一樣,手腳不由得發顫,話到嘴邊都往下咽了,忙不迭的就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