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也的心沉了下來。

原來,原來剛剛那具屍體是這麼死的。

她不由抬頭,看向最上麵的鐵柵欄,柵欄漆黑,拇指般粗細,還有些生鏽,在斑駁的月光下發出森森寒意。

她咬了咬唇。不,不能什麼都不做,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姑娘,死心吧,你逃不出去的。”仿佛看出她在想什麼,男人打擊道,“這水牢建在地底,離那柵欄足有三丈遠,柵欄上還落了鎖……即便你運氣好逃出去了,外麵就是南柯山莊,占地一千畝哪,處處都是郭奇風的耳目,想出山莊,簡直難如登天。”

“就算發生了奇跡,被你逃出山莊,這山莊是建在島上的,四麵環水,水上全是巡邏的家丁,想避開他們……”女人輕聲道,“別異想天開了。”

淺也不說話了。

偌大的水牢裏,隻剩下了女人最後一個字的回音。

觸景生情,有人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接著,一個被傳染,兩個被傳染,一種絕望的情緒彌漫四周。

也不知就這樣哭了多久,站了多久,站到淺也的腿已經開始發麻,站到頭頂的月光變成了日光,突然,水聲嘩嘩響了起來。

“……什麼聲音?”她問。她們已經在水裏了,怎麼還會有水聲?

幾乎是這句話話音剛落,她看到周圍眾人臉色一變,不由分說就開始動起來,“快!快!又開始了!大家打起精神,別再哭了!”

——怎麼回事?

她立馬睜大眼睛。

卻看到,密不透風的石牆突然多出了幾個孔,原本那在自己腰上的水位突然瘋了一般,開始往上漲,沒一會兒,就沒過了她的胸口。

她一臉震驚,為什麼,為什麼這些水在漲?!這樣下去,他們很快就要被淹死了!

“還愣著幹什麼!”騎著孩子的男人衝她吼,“快一起來把這些水舀出去啊!”

她驟然回神,看到牢裏所有的人都在以手作瓢,拚命將水從那突然出現的孔裏舀出去。

她連忙加入裏麵。

到胸口的水位依然快速增漲著,眼看著就要沒過她的脖子,她無暇再想其他,隻是跟隨著眾人機械地舀著水,一次,兩次……一百次,兩百次……一千次,兩千次……

好累。

真的好累。

她的手已經酸的抬不起來了,可那水依舊源源不絕,她聽到那騎著父親脖子的孩子嚎啕大哭,可一邊哭,卻也一邊舀著水。

所有人都不想死。

因為不想死,他們隻能重複著千篇一律的動作:舀,舀,舀。

直到此時此刻,淺也才明白,為什麼一開始,他們要稱這裏是郭奇風的刑場。

“爹,爹——”那孩子哭的抽搐,“我舀不動了,我舀不動了!”

“再堅持會兒,阿寶,再堅持會兒!”男人哄騙,“馬上,馬上就要結束了!”

“哈哈哈哈……”

頭頂又響起男人的笑聲,他們抬頭,發現幾個男人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柵欄外麵。其中一個用袖子仔細擦了擦,退到一旁,滿臉諂媚,“郭少,您看,他們的懲罰又開始了……您還滿意麼……”

出現在柵欄外麵的,是那晚悅來客棧外淺也見過的郭奇風。

他高高在上地坐在那裏,皮笑肉不笑地觀賞著水牢眾人的苦苦求生。

這個畜生。

淺也咬牙,拚命抑製住罵他的衝動,低下頭,化悲憤為力量,拚命舀著麵前的水。

“你們……可知道錯啊?”郭奇風緩緩開口,“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本少也敢得罪,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沒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專注地舀著水。

郭奇風冷哼一聲,眼睛掃了一圈,突然在人群裏找到了昨夜悅來客棧得罪他的那個女人,心裏一動,指著她道,“你——”

“郭少,郭少!”遠處一個手下跑了過來。

“什麼事?”

那人湊到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郭奇風立馬站了起來,“回來了?這麼快?”

“是啊,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姑娘房間,見她還沒醒,然後,就找您了。”

“走,趕緊見他去。”

郭奇風不再猶豫,丟下眾人,火急火燎地離開。

不同於眾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見他走遠,淺也的心裏卻忽然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