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霞光萬丈。
甲板上,黑衣男子當先一步跨上岸,旋即轉身,溫柔地去牽後麵女子的手。女子微微彎腰,一襲石榴裙光彩照人。她抬頭,對他靦腆一笑,眼中有萬般情意閃過,無比自然就握上了他的手。而他們身邊,兩盞點燃的紅綠燈籠在夕陽的映襯下發出淡淡的光芒。
——公子,買一對鴛鴦燈吧。您點一盞,身邊這位姑娘點一盞,紅男綠女,天生一對,可好看了。
紅男綠女,天生一對。
她站在那裏,盯著那對鴛鴦燈,渾身上下再使不出半分力氣。
“咦,怎麼不走了?”沙南王見她停在那裏老半天,疑惑道,當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遠處那一對璧人的時候,神色一訝,立馬沒了聲音。
小小碼頭,人來人往。那一對惹眼的男女在周圍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下,旁若無人地交談、對視、微笑,那因為下船而握起的手,卻遲遲沒有鬆開……
她怔怔地望著他。
蘇輪,之前我還騙自己,說是你先愛上我的,也是你先追求我的,我這才勉強接受你。
現在看來,兩人中陷的最深的那個,卻是我。
不然,為什麼現在我的心……會這麼痛?
她轉頭,衝沙南王笑笑,“我不想坐船了,王爺,咱們換個地方玩吧。”
她想,她該找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不然,以她現在的情緒和狀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一定是。
見她當真要走,沙南王一把抓住她,冷笑道,“幹嘛,茫茫人海,好不容易碰上了,不去打個招呼?”說罷,也不等她回話,拉著她就朝孫輪方向走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終於,她與那二人迎麵對上。
蘇輪與杭敏之正不知說到什麼話題,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當見到她的那一刻,她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一僵。
“喲,阿輪,好巧,在這裏碰上。”沙南王仿佛什麼都沒瞧見似的,自如地打著招呼,“聽小夏說你晚上才趕的過來,本來還在可惜你要錯過多少熱鬧,如今看來,終究是有眼福的。這位——是杭小姐吧,久仰久仰。你們已經先行遊過一圈了,怎麼樣,船上風景如何?”
“天色還未暗,自然瞧不見什麼。”蘇輪接口,自然而然就放開了杭敏之的手,走到淺也身邊,“倒是你們,怎麼提前出來了?”
“提前出來好哇,不然,可碰不到你們了。”沙南王不讓淺也說話,搶先道,“咱們這叫什麼,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無緣——”他皺了皺眉,似是記不清了,“這後半句是什麼來著的,杭小姐?”
“無緣對麵不相逢。”杭敏之淡淡道。
“哦,不錯,是這句。”沙南王笑道,“人老啦,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記不住了,失禮,失禮。杭小姐,不知老將軍身體怎麼樣了,上回……”
他們後來說了什麼,淺也已經沒心思聽了,她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蘇輪,盯著蘇輪,期待從他平靜自若的表情下看出什麼別的情緒。可惜,除了最開始那一閃而逝的僵硬,此刻,他表現完美,舉止如常,從容的樣子,就仿佛、仿佛剛剛那一眼,是她看錯了。
他們四人邊走邊聊(其實隻有沙南王和杭敏之在聊)。天色漸漸黑了,兩岸花燈次第點起,天上開始放煙花,小孩子們不住尖叫,她眼神空洞地注視著這一切,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長街璀璨,人群越來越多,蘇輪有意無意地走到她身側,替她擋下那些洶湧人潮,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卻依舊什麼話都沒說。
“快瞧快瞧,前麵鄭王府又捉了上千隻烏龜,準備放荷花燈啦!”
“上千隻烏龜?嘖嘖嘖,好大的手筆!”
“……等等,又?”
“是啊,去年鄭王府就做過這事。將燈係在烏龜上放出,屆時,龜遊水中,燈飄水麵,穿梭往來,交相輝映,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哦,還有,鄭王府說了,因為烏龜太多,人數不夠,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加入這放燈儀式,尤其那些未婚男女,還可以在花燈上提詩作詞。聽說,去年就有個七品典簿的女兒,因為寫了一首豔詞,別出心裁,引起了路過官船上一位貴公子的注意,這才成就一段姻緣,納回家做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