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勸他:陛下不會肯的,皇後也不會肯的,你若真為她好,就不要再說這娶她為正妃的混話。
所有人都在勸他:實在喜歡,不如就納了做小妾吧,不過正妃的位置,還得留給一個能上台麵的世家女。
所有人都在勸他:……
夠了,夠了!他不想聽,也不願聽!你們這些腦子裏隻剩□統地位的可憐人,哪裏知道他的心,他的苦?
可這天下,終歸是由這些可憐人統治。當連他心上人的父親都上門來,讓他放棄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之前一直被他疏遠的蘇喆這個時候卻找到了他。蘇喆說:“王爺,您想娶時家的那位姑娘為正妃,我沒有什麼法子,可我的表弟,估計能幫上忙。您若能拉的下臉,求一求我那表弟,這事,沒準能成。”
他抬頭看向說這話的蘇喆。良久,咬牙道:“好,我就去會會你這表弟。”
初見這位京都第一貴公子,是在一個涼亭裏。
彼時,蘇輪正倚在欄杆上看書,靠近的時候,他看了一下書名,兵法對陣策,心裏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子年紀看上去不大,竟喜歡看書,且偏偏還是最枯燥晦澀的一類。
他不由對蘇輪有些改觀。
蘇輪見他來了,放下書,並沒有故意給他一個什麼下馬威,而是直接奔入主題,“你的事表哥已經跟我說過了。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明明他才是王爺,他才是這些異性世家子該巴結討好的對象,可麵對這樣的蘇輪,他隻能呐呐回答:“她叫時碧央。”
蘇輪沉吟了一會兒,似在回憶“時”這個姓,良久,他聽蘇輪幹脆道,“差的太遠。”
他剛想說“就是差的太遠才來求你想辦法的!”下一刻,蘇輪就道,“不過可以走偏鋒。”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好久,方不敢相信道,“有辦法?”
“有。”
“……為什麼,你願意幫我?”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以蘇輪的身份,完全不用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蘇輪看了他一眼,清清淡淡道,“王爺回京大半年,除了今天這事,我從未聽說過別的出格的舉措,想必,您是值得幫一幫的。”
蘇輪用的是“您”。
不因他是求人者而有任何看低。
直到今天,他才相信,半年前蘇喆對他說這表弟的那些話,竟全是真的。
他自嘲一笑,“如此,多謝了。”
有了蘇輪的幫忙,娶碧央為正妃的事自然有了轉機。蘇輪動用關係,讓天子帝師出麵,收時碧央為徒——這可是本朝第一個被天子帝師收的女徒弟,消息傳來,朝野震驚,連帶著時碧央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很快就被稱為“京都第一才女”。
蘇輪趁熱打鐵,又安排了幾個輿論,製造時碧央可能是前丞相史豐源的後代,因家族秘事,這才交給時五品(時碧央的爹)撫養。等等等等,如此這般。
帝後終於接受,聖旨一下,賜時碧央為沙南王正妃,二人擇日完婚,欽此。
他和碧央接到聖旨的當天晚上就去了蘇府,要當麵致謝蘇輪,卻被管家告知,少爺去杭府找杭老將軍下棋了,小兩口不由麵麵相覷。
這個小子,幫人就直接幫了,竟從不在乎事情的後續。
從此以後,才真正跟蘇輪親近起來。
他知道蘇輪性子偏冷,便時時拿話揶揄他。可到頭來卻發現,蘇輪隻是不愛說廢話,可一針見血、見血封喉的本事,他卻絲毫不是對手。
他知道蘇輪女人緣好,可這小子不知是天生在這方麵少跟筋,還是早就心有所屬,竟對平日裏那些投懷送抱的貴女視而不見。能遠則遠,實在遠不了了,索性大喇喇觀賞起來,觀賞完了,該怎樣還是怎樣,隻可憐了那被他觀賞的貴女,以為終於讓他動了春心,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很好奇,貴公子蘇輪將來到底會娶什麼樣的女人。
可這樣的期待還沒看到,蘇家就出了事。
大名鼎鼎的雙王謀反案。結局,大皇子被誅,二皇子流放,而跟這兩個皇子有關的蘇家,也不能幸免,蘇家所有直係親屬都要被午門斬首,包括蘇輪。
他雖是個王爺,卻隻是個閑散王爺,人微言輕,鬥雞走狗可以叫上他,可若牽扯到政治,那就是要命的大罪。他賭不起,因為他有碧央,有孩子。
可偏偏是這個碧央,他的王妃,在聽說蘇輪也要被斬首後,剛生產完,就拖著羸弱的身子跪在了未央宮,足足跪了三天三夜,這才讓皇後動容,留下了蘇輪一條命。
抱氣息奄奄的碧央回府的時候,他自責道,“不該是你,要求也該是我去求。”
“傻子,你求的是皇上,我求的是皇後,皇後是女人,我又剛生產完,使個苦肉計,當然是皇後這邊的勝算更大一些。”
“何至於輪到你。平日裏蘇輪去的最勤的就是杭府,與他處的最好的也是杭府,出了這事,他們卻沒出來說一句話,求一次情,當真是人情如紙薄。”
“別人的事是別人的事,我隻知道,我們欠了蘇輪這孩子一個人情,到了該還的時候,自然就得還……”碧央微微一笑,眼中流光溢彩,“你知道我為何非要去未央宮求麼?”
“為何?”
“未央宮寓意著未盡,乃是不會結束的意思。我正是希望蘇輪這孩子,能永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未央,未央。
她轉頭,望著天邊升起的太陽,笑的一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