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蘇輪突然笑道,“到底提前了一個時辰,周老爺難道不覺得奇怪?你就那麼肯定,來的會是周令禕?”
“不是他,還會是誰?”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你錯算的第二個人。”在周鎮寶不敢相信的神情裏,蘇輪淡淡吐出了兩個字,“陽一。”
陽一!
竟然是陽一!
淺也聽到這裏簡直要歡呼,那死小子不是走了麼?難不成也是假裝的?他——他是故意跟蘇輪鬧掰,然後再借兵殺了個回馬槍麼?
好你個蘇輪。好你個蘇輪。
你簡直太討厭了,什麼都不告訴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令禕與賀州官兵交好,他們不會聽一個半大孩子的話的!”周鎮寶尤不相信,大聲辯駁道。
“誰告訴你,陽一帶的,隻有賀州官兵?”蘇輪冷笑,嘴角微揚,宛如惡魔,一點一滴將周鎮寶的希望蠶食殆盡,“除了賀州官兵,還有安平鎮官兵,他們一起趕來此處,正是要捉拿安平鎮出逃的神棍,毛師婆。”
聽到這個消息,周鎮寶再撐不住,雙腿無力跌倒在地。
大勢已去。
勝負已定。
蘇輪不再看他,對眾殺手提聲道,“回去告訴你們將軍,周令禕最重要的一環已然被我破壞,周府永遠不會屬於周令禕,他跟周令禕的利益鏈也不複存在,如此,他還要執意屠府麼?普天之下,知道他將軍身份的,可不止府裏的我們!”
眾殺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令人窒息的對峙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撤!”,終於,他們魚貫而退,不再管周鎮寶和秦蓮二人。
“你們別走啊,回來,回來!殺了他們,周府的家產我們分將軍一半!”秦蓮依舊看不清局勢,拚命拉著一個殺手,就是不讓他走,那殺手不耐煩地推開她,瞬間讓她摔了個狗啃泥,頭上的朱釵也掉了一地。
“你們回來啊……我求求你們……”
人潮中,周鎮寶怔怔望著遠處的周玉鳳,神情無助,宛若一個孩子。
周玉鳳現在對他是寒了心,冷了情,痛苦地閉上眼睛,抱住周岸芷,不願再看他一眼。
周鎮寶望著,望著,突然雙膝跪地,摩挲著爬向周玉鳳,“小鳳,小鳳,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周玉鳳厭惡地轉過頭。
周鎮寶跪爬著靠近她,小心摸上她的手,“小鳳,你原諒我……”
“你滾開!不要靠近我娘!”一直不說話的周岸芷爆發了,一把打開他的手,推開他。他被趔趄推到了一邊,仍不死心,繼續靠近周玉鳳,“小鳳,小鳳,我知道我不是人,我是個畜生,我罪該萬死……可你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你還有臉說,你滾!你滾!別靠近她!”周岸芷再次將他狠狠甩開,可他不在乎,跌跌撞撞再度靠近周玉鳳,“小鳳,曾經,我們也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對不對?曾經,我們也琴瑟和諧,羨煞旁人,對不對?”
周玉鳳終於轉過頭,正視著他。
她看著這個男人。這個到了不惑之齡依舊風姿俊逸的男人,這個當年因為一身傲氣而吸引了他的男人,這個曾驕傲地退還她送的文房四寶,並說自己用的也不差的男人,這個對她發誓,此生此世永遠隻愛她一個的男人……
她平靜道:“滾開。”
見周鎮寶沒說話,她又說了一遍,“滾開。”
周鎮寶眼睛突然一紅,伸手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在外的肩上,“小鳳,披上……”
“披什麼披,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好了。”周玉鳳淡淡道,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行清淚卻猛地流了下來。
“小鳳,”見此,周鎮寶也泣道,“求你……原諒我這一次……”
看到這裏,淺也牽上蘇輪的手,晃了晃,問他接下來該怎麼辦。蘇輪蹙眉,正欲說話,忽聽一聲變了調的女音尖叫道——
“啊啊啊啊——周玉鳳,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眾人回頭,卻見秦蓮披頭散發,睚眥欲裂,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不管不顧就衝向周玉鳳!
這番變故太突然,眾人誰也沒料到,不由全部變了臉色。
眼看兩個女人就要對上,千鈞一發之際,周鎮寶竟直接攔在了周玉鳳前麵,去搶秦蓮的刀子,“你幹什麼,你瘋了,住手,快住手!”
“你讓開!讓開!你讓我殺了她,我今天一定要殺了她,殺了她!你不殺,我殺,我來殺——”秦蓮幾乎可以用歇斯底裏來形容,顫抖著握住刀子,就要去捅周玉鳳。周鎮寶拚命攔著她,抱著她,推著她,不讓她傷害周玉鳳分毫。
秦蓮到底怕誤傷了他,是以也不敢太用力,可也絕不將刀子交出去,兩人糾纏在一起,又叫又跳,又哭又鬧,場麵無比的混亂。正當淺也感到手足無措時,突然見一個人影飛速越過她,堪堪闖入了糾纏的兩人中間。
隻聽一聲刀子入肉的聲音,淺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蓮失聲尖叫,“啊啊啊啊——”
虛幻的月色下,周鎮寶緩緩低下頭,望著插入自己心髒裏的刀子,以及——那握刀的老人。
“爹……”地上的周玉鳳喃喃道。
蘇輪清冷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周老爺,這就是你錯算的第三人,一直在裝瘋的……周老太爺。”
眾人震驚裏,周老太爺麵無表情地看著周鎮寶,原本渾濁的眼神此刻閃著駭人的精光。
“小鳳,別被這男人騙了。他是因為想要保全自己,這才來救你。”周老太爺冷靜地說道,語氣冷漠,不帶絲毫感情。
周鎮寶轟然倒地,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周玉鳳,嘴唇無聲翕動,似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