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離開一年了。
夕陽,金光萬點,沙隨風飄揚。
靠坐在一棵沙棗樹邊,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眯眼遠眺。他此時神情嚴肅,白皙的臉上眉頭緊皺,緊緊抿著嘴,不知在想著什麼。
須木輝用手支起下巴,眼中仿佛又看見師傅立在沙丘上,背影沉寂在風中,痛苦、孤寂。
記憶裏師父總是就那樣靜靜的站著,深藍色的頭發低垂,手裏的沙如水一般落下。在這孤寂中一次又一次這樣呢喃。
“不能因為痛苦而迷失自我……”
每當想起師父那樣的身影,須木輝便很傷心,很想說些什麼,安慰他或者安慰自己。
師傅,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痛苦……記得你把我從村莊廢墟裏救出來時明明不是這樣的!
但他卻不敢再這樣說。
須木輝依稀記得五年前自己剛滿十歲時,師父曾破天荒帶著他來到一處小鎮,在夜晚的旅店裏,師父喝的大醉。那時他又一次聽到師父低聲自言自語:“不能因為痛苦迷失……”
望著師父悲痛的麵龐,須木輝心中難過至極,不由衝動的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告訴他自己已經長大了!已經懂得什麼是痛苦,能夠為他分擔悲傷。
可是師父聽到後卻用那雙黃色深邃的眼睛盯著自己看了好久,慢慢的說道:“你以為失去了父母家人就懂得什麼叫做痛苦?真正的痛苦還遠遠不止這些!”
須木輝記得師父那時的聲音壓抑悲痛絕望,就像綠洲前那片永遠不會被風吹動的沙丘。
後來師父曾對他道歉,然而須木輝卻並不開心,隻因為記憶裏,師父從未開懷大笑過。
他不懂師父的悲傷,師父也從未向他提及過去。
那之後的四年裏,每當師傅自言自語時,須木輝便隻默不作聲的閉嘴看著。或許一個少年強硬板著臉做出嚴肅成熟的樣子很可笑,但他知道,師父喜歡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他內心清楚,師父是喜歡自己的,即使從未給自己買過新衣服,從未帶自己吃同齡人習以為常的食物,甚至從未誇讚過自己。但他知道,師父是喜歡自己的,甚至可以說是寵溺。
“師父這麼多年不是一樣沒有換過幾件衣服麼?輝,你太貪心了!”他經常這樣說服自己。
須木輝擦擦眼睛,心中忽然想到,不,師父曾經誇讚過自己,唯一的一次。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下午,血色的下午,村中的人都死了,死於戰爭餘波。幼小的自己在村莊殘骸廢墟中絕望哭泣。師父走過來,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微笑著說,“這樣清澈的藍色眼睛,真漂亮啊。小子,原意和我走嗎?”
記憶裏師父的手幹燥、溫暖,是充滿慈愛的世界。
更是希望!
於是自己便跟著師父一直到現在。可惜,從那之後師傅再也沒有誇自己的眼睛漂亮,也再沒有把手放在自己的頭頂。
但是須木輝從心底知道,師父對自己的關注卻從未減少。
這些年,師父在教忍術時從不吝惜耐心,他總是在一邊默默看著自己從笨拙到熟練的練習忍術體術,也隻有看著自己不斷練習時他的眼裏才有光彩。而為了能再次得到他的誇獎,哪怕隻有一句“做的不錯”,自己就拚命的挖空心思壓榨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