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海睡著了。
從生物學的角度說,睡著了人的大腦依然在活動。有的活動毫無蹤跡,有的活動留下了痕跡——這種痕跡,人們通常稱之為“夢。”
在朱一海睡著的這段時間,他的潛意識雖然在活動,卻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世界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日全食爆發。北半球,東方,陷入昏暗無光的世界。飛鳥在天空盲目徘徊,蝙蝠睡眼惺忪地離開洞穴,在天上亂竄。通訊受到幹擾,高麗金家的低軌衛星失去聯絡。太平洋上空的飛機與地麵塔台失去聯係。正在演習的部隊,巡航導彈發射後沒有進入預定軌道,落到何處,未知。還有,公園裏一對熱戀情侶在昏暗的天色裏激動地卸下束縛身體的衣物。他們顯然熟悉彼此身體的每個部位。男人用力撫摸。女人發出低沉急促的呼氣聲音。四隻手,四條腿,兩具軀幹,以從未嚐試過的方式糾纏。
遙遠的,億萬光年之外的太陽正在爆發大規模的太陽黑子活動。太陽黑子就像是太陽的青春痘,“活力四射”,斑斑點點。同一時間,地球的東方,兩個荷爾蒙滿滿的年輕人在公園草叢裏做著劇烈運動。漸入佳境。
日全食和太陽黑子活動的同時出現,嚴重影響和擾亂了地球磁場。公園裏,一隻找不到家的青蛙呱呱亂跳。
輕輕一躍。幾乎是毫無聲息的,青蛙冰涼並帶著盛夏沙子的寬寬腳掌落在了一具熱騰騰的女性肉體上。
“哇。。。哇。。。啊。。。”
驚恐和尖叫並沒有改變天的顏色。
大自然仍然在以他的節奏揮霍著時光。
這一刻,春花秋月。下一刻,青蛙也不知道。
在女人的尖叫聲裏,一個生命呱呱墜地。他,叫朱一海。同樣,在女人的尖叫聲裏,一個家庭分崩離析。
公園女人在高潮時,突然感覺到蛇一樣的東西侵襲了她的身體。那一刻,似乎令人絕望。夾緊了雙腿,繃緊了背部肌肉。一瞬間,蛇一樣的東西又消失了。似乎絕望從沒來臨過。然後,她在高潮中暈眩了。男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是自己的功勞。
也在那一刻,朱一海在夢裏聽見了尖叫——那是他媽媽的聲音。他無數次在夢裏,甚或在清醒之時聽到那聲尖叫。那時他7歲,蜷縮在房間一角,感受著內心裏撕裂般的疼痛。
夢醒了。他開始微笑。他想喝酒。微笑能使他堅強的活著,麵對這個世界。喝酒,能使他重溫夢裏的一切苦澀。隻有當這種苦澀留存在心裏,他才覺得自己活著。
他睜開雙眼。睡眼惺忪地走出駕駛室。他不知道,世界已經變了。
“喂喂喂。。。”
“龜兒子。。。。”
“上帝。。。。”
朱一海在呼喊時使用了很多不雅詞彙。但是,沒人在乎。因為除了他,周圍沒有一個人類。
靠近海邊的物流園區已不存在,十幾輛汽車和一個男人孤零零地佇立在一座海島上。目力所及,海島長不過500米,寬不過300米,距離大陸不超過100米,說他是海島都抬舉了。
“冷靜,冷靜。”朱一海不斷地告訴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不是我太壞,是世界變得太快。朱一海這樣想。但是沒有卵用。首先,他敢肯定,發生了超自然現象,就在他做夢的時候。其次。。。該死,什麼也想不了。
喝酒。既然什麼也想不了,那就喝酒吧。至少還有酒。駕駛室裏還有啤酒和白酒。
喝了3罐啤酒。然後又喝了2罐。他睡著了。
“喂喂,起床起床!”
窗簾拉開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道光芒從眼前掠過。此時的朱一海還閉著眼睛,但他感受到了陽光的氣息。他伸出手來,無意中就抓到了另一隻柔軟的手臂。
柔軟啊。充滿彈性啊。有溫度啊。有熱力啊。有電啊。
“喂,臭小子!吃你姐豆腐啊!”
正在閉眼YY的朱一海猛然睜開眼,強烈的陽光瞬間鑽入他的瞳孔,刺激得眼睛難受。瞬間他又閉上。
熟悉的女聲再次響起:“太陽都曬屁股了,快起來。”接著就是一陣踏踏聲和關門的聲音。
等朱一海再次睜開眼睛,房間裏又恢複了寧靜。房門是關著的,窗簾被拉開一半,陽光肆意地鑽入房間的角落。朱一海雙手搓了搓臉,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陽光的滋潤——有陽光的日子真好,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