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來,多多一直坐在窗前。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遠處空軍鹽廠那高聳在半空中的煙囪也變得模糊不清了。空氣又潮又悶,眼看一場大雨就要降臨。
她雙手托住下巴,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滿含憂傷地望著窗外,心情就像窗外的天一樣陰沉沉的。
前天早上,陳普林又吐血了。多多和四個姐姐把父親送到小鎮唯一的一家醫院時,他已成昏迷狀態。想起中午在醫院,父親的主治大夫王醫生要她們作好思想準備時,多多的眼淚又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聽到有人開門,多多連忙用手抹掉眼淚。
“多多,怎麼不開燈?嚇我一跳。”陳秀雯兩手提著滿滿的東西走進來。
多多這才發現,窗外已漆黑一片,雨不知什麼時候正下個不停。
她起身把電燈打開,不自然地掩飾道:“節約用電唄。”
從大姐手裏接過開水瓶和保溫盒,把它們放到桌上,然後又把正在滴水的雨傘放在一個紅塑料桶裏。多多才問:“大姐,你怎麼回來了?誰在醫院裏照顧爸爸?”
“麗雯和劉力在那兒。我回來拿東西再過去,劉力今天上夜班。麗雯身體又不好。”秀雯用幹毛巾擦著頭發和臉上的水珠。
多多的二姐麗雯有腎炎,二姐夫劉力在縣城一家工廠上班。三姐曉雯是一個民辦老師,二天沒給孩子們上課的曉雯在父親醒來後便趕回去了。四姐又雯剛生小孩,還末滿月。照顧父親的重任就落在大姐和大姐夫的身上。
看著大姐這二天明顯消瘦的麵頰和因睡眠不足引起的黑眼圈,多多提出:“大姐,今晚我去照顧爸爸行不行?”
“不行!你還小,不懂得怎樣照顧病人!”秀雯語氣中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多多聽了不服氣:“我還小?都十九歲了,為什麼你們總把我當孩子看待?淨要我幹一些跑腿的事。”
“跑腿的事也要人幹呀,你最小,你不跑腿,誰跑腿?”秀雯嘴上這麼說,心裏可是這麼想:父親現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雖然是自己的父親,但要多多一個沒結婚的大姑娘照顧,實在是不方便。她突然話題一轉:“昨天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事情?”多多故意裝傻。
“琪姑媽跟你介紹對象的事呀?”
“昨天不是告訴你們了嗎?我可不想這麼早就談朋友!剛才你還說我太小呢。”媽呀!他們怎麼還沒死心咯。多多在心裏衰怨地叫了聲。
“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見大姐生氣了,多多坐在一旁,也就不吭聲了。媽媽過世早,在多多的心裏,大她十六、七歲的秀雯不僅僅是她的大姐,更像是媽媽。
“那男孩子在鹽廠工作,有兩個妹妹,父親是鹽廠人事科的科長。琪姑媽說,如果談成了,你也可以到鹽廠上班。”
多多忍不住小聲咕了句:“你們就隻知道關心這些。”
“我們這是為你好!你單位的情況,你難道不清楚?”
大姐說得很對,前幾年還紅紅火火的機械廠,隨著競爭激烈,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對於這一點,在機械廠工作已有一年的她,比大姐更清楚。
見多多不語,秀雯趁機又接著說:“聽琪姑媽講,那男孩子長得高高大大,人品也不錯。”
“我才19歲呢。”多多有些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