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暗度陳倉
“沒,我沒有……我不知道。”劉福珊突然蹲在地上,目光空洞,所在一處,喃喃地說著什麼,像是囈語,而後麵色慘白,冷汗蹭蹭,抱著頭像是極為痛苦地抗拒著什麼,秦晚最先反應過來道:“公子,她好像也中了索魂香。”
我上前一步,她極為抗拒地掙紮,大吼大叫,哪裏還有一分堂堂翁主的儀態?秦晚很快帶人將人壓製到床上,可惜劉福珊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直極為抗拒。我皺起眉頭,我的索魂香發作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個樣子?
“才短短幾天而已……”
幾個人給她喂下了迷藥,劉福珊又掙紮了一會兒,終於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秦晚道:“公子,就算她醒過來,隻怕也會被人控製了心神,目前還是讓她留在這裏吧。”
天際暗沉沉的,一絲冷風不著痕跡,眼前一片枯黃的葉子緩緩落下,四下裏沒有人,隻是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後。
“有何貴幹呢,七殿下?”我淡淡,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剛剛看見劉福珊的樣子,作為女人,也作為同被索魂香困擾的人,不知不覺間歎了一口氣。
身後沒有動靜,靜謐中有一個人靠近,我猛地回頭,化妝陳當日船上出現過的袁澈的劉袁熙的眼神很空,那雙善變的眼眸裏空空蕩蕩的,像是在看朵流雲,沒有憤怒,也沒有嫉恨,什麼都沒有。
“你來找我,似是不明智的舉動,現在那麼多人看著你呢,怎麼說你也應該扮演好你七皇子的身份吧。”
“皇兄已經封我為清都王。”
“哦,那麼清都王殿下,你到這裏來,應該不時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吧?”
劉袁熙垂落眸子,好像回歸我當年認識的那個孩子,表情木訥,眼神空洞,似是一個標準的癡兒。
“我知道。”
我心下一頓,這個小孩子突然跑來告訴我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聽得我有些糊塗,這又是哪一出啊?我當下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不過以你的身份出現在這裏,似是不太合適吧?”
“殷銀,”他忽而嘲諷地笑笑,“你想要攔我嗎?”
“你輕而易舉地出現在這裏,就是說你能夠避開我的暗影,那麼對於你,我可沒有信心能夠抓住,更何況現在和袁盈袖翻臉,我似是沒有什麼好處啊。隻是我想要告訴你,袁熙,我和你走的不是一條路,我和你所處的位子,永遠不是一個利益,所以,你不要來找我了。”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連我自己都能感受到一絲失落,我在告別他的同時,也是告別過去的自己。
“你讓我失望。”
我攤開手,空空的,麵對著幾乎和我一起長大的孩子,說道:“很抱歉,但是我沒有義務來為你的失望做什麼。”
“你背叛了我。”
我反而笑了,我無話可說,一切解釋在這個近乎執拗的少年麵前,似是徒勞。這位少年武力值強大,腦子也聰明,隻是在一件事情上似是很難轉過彎來,他似是偏執的認定我是他的,我應該信任他,應該聽他,但是他不知道,我是我自己,我有自己的人格。
好吧,我承認你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你還沒有學會怎麼喜歡一個人。
“袁熙,你走吧。”
“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嗎?”他的目光中有什麼閃了一下,那張偏於女性的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漸漸剛毅,眉宇之間越來越像當年的景帝,然而有一絲陰柔始終不曾褪去。
我離他五步之遙,我就站在碎石小徑的中央,他在路口,角落裏的桔梗覆雪,即便在這天地肅殺的冬季,也可以說得上溫柔。
他依舊一襲暗紅色的衣衫,好像當年那個一刀殺了追殺我的刺客,目光中的陰狠一點點下沉,在眼前彙聚成一張目無表情的臉,他無聲地將溫熱的手覆上我的眼睛。
人很虛偽,因為我們需要麵具;人很真誠,因為我們曾經悲哀。
也許隻是在片刻之間,也許很久,劉袁熙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不,如果我輸在這裏,沒有去拚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那麼我這麼多年的忍耐就是一場笑話,我認定的東西,我一定會去得到,不論它有多難,如果我連追求的勇氣和堅持都沒有,那麼,我就不配那些人追隨我,也早就死在一次次刺殺之下。”
我愕然,原本覺得理所當然的理由,在嘴邊凝固。他看上去還有些纖弱,獨屬於少年的那一份銳氣卻慢慢被磨去,逐漸沉澱下來,眼神中的光彩不易為人所察覺,如果不是他親口對我說,我怎麼會相信一個十三歲的人,居然能說出這些來?